前情提要:恋你十年,未曾改变(六十七)
我穿着内裤走到客厅,四处寻找我的衣服,刚要给杜嘉拨电话,一条短信蹦了出来:
昨天晚上你喝多了,我接了伯父电话,他现在在你小区门口的咖啡馆等你,你的衣服在阳台上晾着,我家钥匙在门口的大瓷碗里,用完放你那,你的车我让我爸的司机开到我家楼下了。
看着杜嘉的短信,我心里一阵温暖,感激他的周到。
昨天的宿醉依然未醒,头疼欲裂,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是枯萎的野草一样,深陷的眼窝和暗淡的皮肤。我走到喷头下面,用冷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那种凛冽的冲击让我的身体一个激灵,却也让我清醒了不少。
洗完澡稍微整理了一下,颓然的气息荡然无存,我赶紧下楼开车去我家楼下接我爸。
我把车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停好,走到那家名叫“是间”的咖啡馆门口,透过一大面落地窗看到了头发黑灰交错的父亲,他此刻正在享受着一杯咖啡,行李箱安静地立在桌子边。咖啡馆老板刘涛看到我站在门口,出来打了个招呼:“张月,今天怎么有空一上午就过来了?”
“不是来喝咖啡的,是来接我爸的。”
说着朝着店里我爸的位置努了努嘴。
“哟!这是你家老爷子啊?我说的怎么这么像一个熟人呢?原来是你爸!这单得免,你等着我待会微信给你转账。”
说着就急忙往屋里走。
“不用那么客气,要是都这么送咖啡,你这生意还做不做了?我赶紧接老爷子去个白事儿,你先忙,回头我跟老爷子再来喝咖啡。”
说完我就径自走进咖啡馆,跟我爸打了个招呼。
“爸,您等多久了?”
“来了小月,走吧,咱们去王坤那吧?”
“不急爸,您要不要再休息会儿?行李我先给您拿楼上去,您在这多休息会儿,我一会儿下来接您。”
“我不累,早晨小嘉接我的时候都跟我说了,我这一路高铁过来,很舒服,倒是你,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嗯,您放心,那您坐着等我,我马上就下来。”
“去吧,去吧。”
再次见到父亲,我心里百感交集,如今父亲的眼中其实满是疼爱,再也没有当年那种欲杀之而后快的情绪。我很庆幸我的父母能够接受我的取向,却又在隐隐纠结,是否该将父亲再次卷进我和王坤的感情之中。
上车的时候,父亲坚决要坐在副驾驶,他说要好好看看我,当时我差点眼泪掉下来。
“月儿啊,你王叔叔最近好吗?”
父亲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开车,一边询问坤家的情况。
“不太好吧,他一直对我和坤的事儿耿耿于怀,就连王婶儿生病、去世他都以为是我们害的,他见了我可是要动手的,我跟小坤最近也因为这些事儿经常吵架,我感觉好累呀。爸,我们是不是错了?我现在甚至有些怀疑自己了……”
看着眼前的父亲,我终于将淤积在内心的苦闷说了出来,我以前觉得他不懂,后来就变成了惧怕,再后来因为距离太远,这些话也不知道跟谁说起,就算是杜嘉,我也只是敢借着酒劲儿才吐露一二,这十多年的感情,我怎么能怀疑?
“胡说什么呢?王婶儿生病、去世跟你俩能有什么关系?月儿啊!你知道爸爸后来为什么接受了你俩的感情吗?”
“爸,我知道您心里还是希望我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您只是不得已才尊重我的选择。”
“一开始,爸爸碍于很多事情,一时想不通,所以当年才打了你。后来想开也不是不得已,而是爸爸是觉得你只要找到一个能替你妈和我陪你过一辈子的人,就好了。至于这个人是男是女,爸爸就不去追究了。”
“爸……”
我像是胸中有千万需要抒发出来的情感全部堵在了喉咙,再也吐不出来。
车开到了坤家楼下,他家楼门口的空地上已经搭起了灵棚,远远看过去有三三两两穿着孝袍的亲友在灵棚旁边的茶棚休息、聊天。我领着父亲走到灵棚,棚里只跪着坤爸和几个我并不认识的年轻的小辈,坤并没有在其中。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不知道这个时候本应该出现在丧礼上的坤到底去哪了,难道坤爸真的狠心到不让自己的儿子参加他母亲的丧礼吗?
“亲友张凌、张月来拜!一鞠躬、二鞠躬……”
主持丧仪的主司还没喊完,坤爸就用一声长啸打断了他的话头儿:“滚!你们,给我滚!!!我老伴儿不需要你们祭拜,你们都滚啊!!!”说着,坤爸颤颤巍巍地挣扎着起身,他的腿跪麻了,站了两次才站起来。跪在他两边的小辈们急忙将他搀起扶着他向我们走过来。周围来吊唁的亲朋闻声也都冲进灵棚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兄弟啊!“
父亲站在原地看着近乎于疯狂的坤爸,看着他深陷的眼窝和清癯的身影,满怀亏意地叫了坤爸一声,我分明看到父亲的眼角有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我跟儿子今天来拜一拜他婶子,请你不要这样好吗?”
“是你!是你儿子害死了我老伴,也害了我儿子!我老伴儿不需要你们的假慈悲!王圻!把他们轰走!”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颀长、面若冠玉的少年向我和父亲走过来。
“二位请吧!”
他的表情倒很平静,不同于坤爸狰狞地歇斯底里,简单的四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却也没有一丝温度。我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少年,回想起多年前在坤家的情景,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少年就是坤的堂弟王圻——当年那个酷爱篮球,求着我带他去付费球馆打球的少年。
“爸,您先上车,我一会儿就过去。”
“唉!去吧。”
父亲无奈地摇了摇头,拿着车钥匙朝小区门口走去。
“王圻!等一下!”
少年闻声回头,此时我才注意到他的眼睛,连哭过后的红肿都像是刻意涂擦的桃花胭脂,眼角的残泪还未彻底风干,剔透的双眸隐藏着一份少年独有的坚韧。
“你还想说什么?”
家教很好的孩子就算是面对我这种不速之客依然保持着对待宾客应有的冷静和礼貌。
“你堂哥怎么不在?”
“他不配!”他咬着牙,拳头紧攥着,骨节有些发白。
这三个字重重地撞击了我的胸口,我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难道,连自己母亲的丧礼都不配来祭拜吗?
“他……在哪?”
“我不会告诉你的!”
“求你!看在当年月哥哥的份儿上!好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