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西奥多·诺特：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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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日，例行检查的时候。
门口的魔法风铃响起来，有人穿过私人诊所的大堂（如果一个阴暗的单间也可称为大堂的话），发出踢踏的声音，大概在让开堆积如山的箱子。西奥多·诺特坐在内室里，慢慢地把手上的信纸放进抽屉，花体字母在昏暗的灯光下勾勒出优雅的弧度。
他的神秘客人在下一刻踏进房间，周身被黑色长袍裹得严严实实。西奥多毫不意外地意识到客人又一次迟到了。
“不好意思，诺特先生，”客人道歉，伸手揭开兜帽，“部里有急事。”
西奥多不置可否。客人自己坐到房间右侧的病床边，直视西奥多。乱糟糟的黑发向四面八方翘着，绿色的眼睛经过镜片的折射，显出某种警告般的幽深。隐约的铁锈味道若有若无地弥漫在房间里。
西奥多点点头。他从不会像个寻常医师那样大惊小怪，又是嘱咐病人这儿不能跑，又是叮咛病人那儿不能动。他只做自己该做的事。
对方躺了下来，解除了伪装咒和束缚咒。西奥多随即抽出魔杖，快速地念动咒语，开始检测胎儿的各项身体指标。他的动作沉着而熟练，就好像每天都有十个挺着大肚子的Alpha过来做产检一样，而且该Alpha碰巧还是救世主。
西奥多知道，这就是波特一直与他保持合作的原因——因为他漠不关心。他从未对波特的受孕表示惊奇（魔法界发生的怪事还嫌少吗？据说伏地魔本人还是个Omega呢），更没兴趣打探孩子父亲的消息。“明哲保身、闭紧嘴巴”，是一个隐姓埋名之辈在翻倒巷得以长久生存的不二法门。
他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往门外走去。波特翻身下床，跟在他后面。
此时业已入秋，天气转寒，西奥多习惯性地弓着背，紧了紧身上的长袍。波特的孩子三个多月了，刚渡过危险期，目前非常健康。其实西奥多也认为，这有些奇怪——波特是他见过的第一个成功受孕的Alpha。要知道，Alpha的生殖腔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也退化得差不多了，很难供给足够的营养与必要的支持。随着胎儿的发育，Alpha窄小的生殖腔被强制撑开，怀孕者承受的痛苦不是别人能够想象的，胎儿也会非常虚弱。
但哪怕有个咒语牢牢地束缚住父亲的腰身，又有个幻咒附在上面，遮挡众人的耳目，再加上父亲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砍砍杀杀，与恐怖分子作坚决的斗争，这孩子依旧顽强地生长着。真是个茁壮的胎儿，就像长在波特身上似的。虽说也的确长在波特身上。
“我会给你开一些安稳胎儿心跳的药物——”
“怎么了，”波特立刻打断他，“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孩子不错。”西奥多说，“但是Alpha体质特殊，不像Omega那样，有全套的生育系统，所以需要一些辅助手段。而且孕期应该尽量避免受到刺激，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以你的情况很难做到，对胎儿有影响是肯定的。”
“搞得像我盼着每天出任务一样，”波特烦躁地说，“可快年底了，部里都忙疯了。最近还有人联合国外魔药供应商，把禁药倒卖给麻瓜牟取私立，我怀疑与那帮该死的前食死徒有关……”
西奥多心中一凛，但波特已猛地停住话头，鹰隼般的视线盯着他背后。
恰好在此时，他们绕到了药室门前。西奥多用魔杖指着门锁，念了个咒语，大门顿时嘎吱嘎吱地摇动起来，带起一股呛人的灰尘。房间里无比沉闷，污浊的空气和香料混合在一起，散发出古怪味道。待门合上，西奥多才转向波特，面无表情地说：“我什么也没听到。”
波特的眼中跳动着怀疑，然后逐渐平息，转为一个略带歉疚的笑意。西奥多径自走向最左边已经烧毁了半边的架子。他在完好的那半边翻了翻，挖出几个小瓶，回手扔去。波特立刻往旁边跨了半步，一把接住瓶子，姿态敏捷，宛如当年追捕金色飞贼。
“是我失言了。”黑发傲罗把玩着小瓶，突然开口。他的语气真诚，西奥多这才意识到波特并不是为“泄露机密”懊恼，而在担心刚才脱口而出的“食死徒”冒犯到他这个食死徒的儿子。
西奥多一时间有些感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德拉科当年总叫这小子“圣人波特”。一会儿嫉恶如仇，一会儿又善心发作，这种态度的确有些令人有些微妙地不爽啊。
波特也发觉了这一点，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话题：“这些都是什么药？”
“加量镇痛剂。稳定剂。抑制剂。信息素安抚剂。你的抑制剂是最高浓度的，”西奥多偏头，“对胎儿没什么好处，但是能防止你在身边有Omega发情时被动发情。”
“信息素安抚剂？”
“里面加了欢欣剂，让你的心情尽量保持愉悦。第四个月开始，胎儿需要Alpha信息素的滋养。我不能确定你自己的可不可以，而且那个——”西奥多隐晦地说，“所以只能采取药物手段。”
他原本有些犹豫，要不要再放些Omega峰值信息素，好让波特的身体更适合生产。但救世主恐怕宁可痛死也不会答应的，西奥多也懒得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那个’？”波特说，“诺特。你知道你可以说出这名词——‘孩子的另一个父亲’。你真的不问问那是谁吗？”
西奥多面无表情。“没兴趣。”
波特哈哈笑起来。他别过头望向地下诊所的窗外，由魔法模拟成的天光正在滚滚翻涌，然后渐趋昏暗。“所有人都建议我找他谈谈。哪怕我无数次告诉他们那是一夜情。孩子只是一个意外。人们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西奥多谨慎地说：“他们应该是出于关心。”
波特挫败地叹了口气，像是打开了话闸子。“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但找他谈谈毫无必要不是吗！特别是——我朋友说，他跟一个女人走得很近……他早就忘了。他绝对不会在乎的。”
“是吗？可怀孕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尤其当，波特，你是一个Alpha。即便Omega，孕育生命的先决条件也是‘两个人都拥有强烈的融合欲望’。只有双方都对彼此怀有强烈的感情，才能保证信息素交融时不会出现排异反应。一般情况下，不标记而强行孕育不太可能成功，甚至会危及双方生命。”
波特皱起眉头。“如果‘相互憎恨’也算是强烈的感情的话，”他喃喃地说，“你不明白，诺特。从我们见面的第一刻起，我俩就相互讨厌。他以贬低我为乐趣，每次看到我就……就好像我是世界上最差劲的人似的！可我都——算了。赫敏一直在给我施加压力，罗恩帮不上忙，而现在部里工作那么紧……我没功夫去操心这些事，我甚至挤不出时间给死去的朋友扫墓。而上次，我看见——天哪，我没想到会这么痛苦。”
年轻的傲罗又摇摇头。他把药瓶塞进长袍，转身向门外走去。一室暗淡的光影如水动荡，被他毫不犹豫的抛在身后，在那般浮漾的微光里，西奥多有些恍惚。
他看着波特戴好兜帽，准备幻影移形离开。魔力波动的一刹那西奥多突然说：“但是在情感上，你们三个——包括孩子——互相需要。”
“嘭”的一声轻响，波特消失了。
与此同时，几乎瞬间，豆大的雨点凶猛地落了下来。天色黑透。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