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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印象中刘澈从没住过学校，因为我的冲动现在他只能不得不住了。我看着他房间内柔软的大床，若换做以前，我巴不得他所有的东西都被我染指一番，但现在我只觉得恶心、不适。我宁可就在这里站一晚上也不愿睡他的床，住校也好，既然我没能力解决那就眼不见心不烦。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找班任要求给我调班，一开始他还以为我是为了脱离他的掌控，猜忌全写脸上了。还以为我看不出来呢，装作嫌麻烦的样子死活不同意帮我。可我坚持要从这个成绩最好的班调走，他终于开口问起原因时，我只说了句某个人耽误我学习，他竟二话没说立马答应下来。想来他这表舅也是一片良苦用心，还指望让他好好学习成才呢。

到底为什么调班，我也想着有朝一日如果能回去，那时的季星跟刘澈最好已形同陌路。

虽然这具身体是我讨厌的，但没办法，我必须承认他浑身上下我早已都摸了个遍，如今厌恶也只能忍着。我大摇大摆地走进男生宿舍楼，登记过后门口的大爷就给了我一把钥匙，我径直走向二楼东侧最里面的那个寝室，打开房门，果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档许多，想到自己上大学的时候都没住上这么好的寝室，现在居然又这么轻易地让我占到了便宜。

屋里有两张床，听说我的舍友是个不怎么住宿舍的人，于是我彻底放宽心，一进屋就将全身的衣服都脱了，只穿一条内裤躺在属于我的那张小床上，心里想着：这不比刘澈那个冷冰冰的屋子强多了。

也许是累坏了，天还没黑我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在半梦半醒间透过微眯的双眼我好像看到有个人打开门走了进来，没一会儿便又关上门出去了。

迷迷糊糊中醒来，看看表应该还没过宵禁，饥饿感推动我立马穿好衣服出门觅食。当我拎着一大袋食物往回走时，校门口不远处一个黑漆漆的巷子引起了我的注意，如果不仔细看，还真发觉不了里面的异常。

几个人头忽高忽低，时而凑在一起，时而分开，像在讨论什么又像在观察什么。我站得离他们有些距离，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清晰地看见飘出来的一缕缕白烟和忽闪着的衣服铆钉。不用想，估计又是什么街头混混聚集地，我还是当个老实的学生吧，远离这些是非之地。

我戴起衣服帽子，低下头快速往校门口靠近，眼看着我马上就要进学校了，突然不知从哪窜出一个人挡住了我的去路。我由下至上打量对方，这人浑身上下也就只有鞋能看了，难道十年前的装扮都这么土吗。再瞧瞧这张长满青春痘的脸，更是无法入我的眼，这么一对比，还是刘澈这张白嫩的小脸合我心意。

我挺直腰杆，不客气地对着这个比我矮半个头的小鬼说道：「你有什么事。」

对方只惊讶了一秒，随即很快露出嘲笑的神情，就在我感到不爽地间隙，他狠狠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踉跄，手里的东西掉落撒了一地，本不想与他计较，只打算弯腰捡起我的食物，可他竟又踹了我一脚，这一脚刚好落在我左侧大腿被自己掐青的地方，我彻底趴倒在地，瞬间的痛感让我浑身发抖，冷汗直冒。一点缓和的机会都没留，我被迅速揪起衣领拖着在地上走，这姿势给了我一种莫名的屈辱感，疼痛才稍减轻一点我便开始不服气地用力蹬着两腿，直到我被拖进那个黑乎乎的巷子里。

原来他们刚才果真是在观察着什么。我被按着脑袋，不得不顺着这几个人的视线看向地面，地上躺着一个学生，看校服应该是我的校友。

那人问我：「喂，这人你认识吗？」

我摇了摇头。确实不认识。

我又被推了一把，「你踏马看仔细点！」

我只好不情不愿地凑近了些，仔细观察地上的人。就着微弱的月光，这应该算得上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吧，模糊中我只看到了他带着伤痕的高耸的鼻梁，鼻梁下的阴影衬托着他另一半被月色铺满光的脸颊，苍白又消瘦。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难道是晕过去了？我甚至听不到他的呼吸，眼前只剩他修长的身影躺在黑夜中，就像在安静地憩息。

「我是真不认识。」

对方几人狐疑地你看我我看你，我突然就产生了一个想法，于是夸张地大叫道：「天啊！他不会是死了吧！」

果然这些小鬼都被惊吓到了，混混再厉害也怕闹出人命。其中两个明显后撤的姿势更是暴露了他们的慌张和害怕，只有刚才踹我那人装出一副更凶狠的模样，又挥起拳头打算揍我，但是被我躲开了。他气急败坏地冲我嚷道：「你踏马少在这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我假装懦弱地低下头，一语不发等待着，远处传来的消防车声很是恰好，虽然不是警车但也够用了。没一会儿其中一人就忍不住想要逃离现场，我抓住机会立马跪在那人跟前抱住他的腿，大声哭喊到：「别啊，你们不能丢下我，不能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我不要和死人待在一起呀，你们不能走！都不能走！」我一边演戏一边加重手上的力道，还以为能纠缠一会儿呢，无奈对方挣脱得太快，一不留神，剩下的几个也都溜之大吉了，独留我一个跪在地上呆呆地望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

跪久了都差点忘记地上还躺着个人，我一回头，险些没被这个人吓死。他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坐了起来，也不知盯着我的后背看了多久，一声不吭地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就这么坐在我的身后。

我捂着胸口骂，「你有病啊！」

他似是没听到一般，好奇地打量我。然后说了一句，「你胆儿挺大啊。」

我白了他一眼，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你干嘛装死？」

「那你干嘛掺和进来。」

「我先问你的。」

「我可不是在问你。」

「那你什么意思。」

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低头看向我，说道：「就是让你少管闲事的意思。」

如果不是因为被他的美貌暂时迷住了，我肯定会跳起来给他一拳，只不过我不确定能不能打到他，毕竟我站起来后发现，这家伙不仅长得帅，而且比我还要高。

他躺在地上的时候我只能看到他突出的鼻子，现在他站在我面前，我发现他最好看的居然是眼睛。我一边偷瞄他的脸一边感叹，怎么会有人五官长得如此恰到好处，不管是单拿出来欣赏还是放在一起，都堪称完美。

奇怪的是我不过多看了他两眼，竟莫名有些害羞，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立马挪开眼睛，不再去看他。试图镇静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个男孩子，于是我尴尬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轻咳了两声，转头便走。

可我的后背却像要被盯穿了一样难受，但愿我在他的视线下走出巷子的时候没有紧张到顺拐。

一阵强烈的饥饿感再次袭来，可我辛苦觅来的食物早已不翼而飞。又担心过了学校门禁的时间，便只好放弃进食这件事，悻悻地赶回宿舍去。

我的肚子在对我疯狂发出抗议，但身后却有人对我穷追不舍。我不确定是不是巷子里那小子，因为我一直没敢回头看，只埋头朝前走着，直到我停在自己的寝室门口，才发出了一声确定的疑问：「你也住这儿？」

「对啊。」

我一边开门一边说：「你不是很少回宿舍吗。」

他跟着我进门，熟练地将校服脱下，裸露的上半身皮肤十分干净白皙，虽看上去有着少年般的干瘪，但他身上毫不违和的肌肉线条还是让我动了歪心思。

我看得眼睛发直，对方却丝毫没有察觉，就在他准备脱下最后一条裤子进浴室的时候，伴随着他的一声「谁说的」，我立马转过了身。

他洗澡，也不知道我紧张个什么劲儿。坐立不安、初来乍到的我不断地给自己做着思想建设，可大脑不管如何频繁输入「我是男的」这四个字，身体和情绪上的异常还是无法被忽略。

直到他洗好了出来，我仍旧没能说服自己当好一个男人，不对，是装好一个男人。

「你不洗吗？」

「啊？洗啊，洗，这就洗。」

我磨磨蹭蹭地站在原地半天不脱衣服，还好他现在的注意力没在我身上，我一会儿坐下，一会儿走到浴室看看，一会儿又走回来。双手捏着我的衣角，现在已经不是做心理建设的问题了，是我压根无法在这个有男人的空间脱下我的衣服，而且还是个让我起了色心的男人。

早知道我就不说我也要洗澡了，等明天他不在的时候我再洗不行嘛，可是洗个澡遮遮掩掩的未免太奇怪，不对，他不是男人，他不是个男人，他就是一个小屁孩，一个高中生，我打拼社会这么久什么没见过，对，他不是男人，不是，不是……

「你到底洗不洗？」他悠闲地半躺在床上，手里抱着手机，头微微歪着些问我。

「怎，怎么了？」

「没怎么，你要不洗我关热水器了。」我这才发觉开关就在离他床头不远处的位置。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和裤子上的泥，刚在地上摩擦了那么久，说实话我真挺想洗掉这一身污秽的。转念一想，反正他又不可能发现什么，于是我开始理直气壮起来，「我这就洗了，你转过去！」

他呆愣地望着我看了许久，我也毫不示弱地回看着他。

「又不是没见过。」他一边嘴里嘟囔一边转过身去，半躺着变半趴着，背对着我继续摆弄他的手机。

刚才的纠结情绪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他带给我的片刻的可靠和安心，他竟没有调侃我也没让我难堪，我除了觉得欣慰还有少许感激。

「喂，你叫什么名字？」

他依然保持着背对我的姿势，一动不动，回答道：「纪星。」

我记忆中高中时从来没听过有另外一个叫纪星的，听说他是纪省长的儿子，平时不是在外面打架就是在学校里打架，但又有人说他从不欺负同学，低调得很，只不过是不怎么来上课而已。至于他为什么总是热衷于找人干仗，据班里的小伙伴们八卦，好像说他心理出现了什么毛病，他爸也管不了他，就直接给他安排住校了。

所以这个寝室原本就只有他一个人住，我的到来才是真正打扰到了他，不过跟他一个寝室相处了几天，我感觉倒还好，他确实不是那种会欺负人的坏孩子，但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心理问题。

偶尔课间的时候能看到他往校门外走，门卫大爷也从不拦着，像这种在学校里横着走的人，我觉得确实该特别关注一下。

不过这不是我现在该考虑的问题，今天刘澈的母亲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晚上回家吃饭，顺便拿换洗的衣服，还在电话里提到了什么照片，我一头雾水，但听起来好像蛮严重的样子。

一下课我就被接回这个我并不熟悉的家，七拐八拐地才找到餐厅，这里看上去完全没有了上次的惨乱，甚至因为上桌的饭菜，还多了那么几分温馨的感觉。

只是我还没坐下，一张照片就扔到了我眼前。

我拿起来一看，这是高三毕业时我与刘澈的合照，可现在我马上才到高二，这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刘澈他爸发话了：「这是那天从你衣服里掉出来的，你这刚转学就谈恋爱是吧！」

现在的季星跟刘澈并不熟，如果因为一张照片而跟刘澈扯上关系，那一切不都乱套了。

我急忙拿起照片塞进兜里，解释道：「没谈恋爱，我跟她就是普通同学。」

「普通同学拍照要搂着吗！」

「不是，真就普通同学，真的！」其实我自己也觉得这解释很无力。

刘澈他爸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指着我，怒斥道：「你还撒谎！」一旁刘澈的母亲说不出话干着急。可他们怎么能仅凭一张照片就给我定罪呢，但我又实在想不出合理的辩白，无比焦灼之际，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念头，于是我只好照实说：「其实我喜欢男的。」

「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男的，我不喜欢女生啊，所以我没有在谈恋爱——」

「你给我闭嘴！」刘澈他爸面色铁青，握紧拳头的双手好像在颤抖，看来被我气得不轻。

想起上次撞见他暴力对待刘澈母亲的那一幕，我就有点不舒服。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撒气，我又补了一句：「我喜欢男的怎么了，我喜欢男的不是很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