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建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看过《额尔古纳河右岸》,哇,写得真好,好评一片,很有东北特色。再看《东北故事集》,3个中篇故事,都跟历史有关,很奇特,读完之后只觉惊艳。
《喝汤的声音》讲的是“我”在一个小饭馆听来的故事。自称是乌苏里江摆渡人的女人,突然闪现,喝了“我”的酒,卖一个故事给“我”。
故事的主人公哈喇泊的祖父祖母在大黑河开店,“坏人”来了,杀害祖父,祖母怀着哈喇泊的父亲游过哈拉穆河,上岸后发现自己的牙齿化为乌有。哈喇泊的父亲牙不好,是因为听着父亲的故事,把牙齿生生嚼碎。
哈喇泊在家族的影响下,也是一口坏牙。因为他们牙不好,所以就喜欢喝汤,由此在万吉镇出了名。哈喇泊的父亲害怕有惨案,不敢要孩子,40多岁才娶了老婆,生下哈喇泊。哈喇泊却相反,他想儿女多了,万一有不测,也有香火流传。
往往事与愿违。哈喇泊结过几次婚,都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但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他的第一任妻子张雪,因是知青要回城,没给他生下骨肉,在离别时,用牙撞钟,生生把牙撞断,留给他五颗连着肉的牙齿。
张雪回城后结婚生子。当哈喇泊知道她儿子出车祸双腿截肢,她老公经常打她,他就去揍她老公。不曾想,她老公有严重的心脏病,被打死了。哈喇泊因此入狱,工作也丢了。
他出来后,打鱼为生。知道张雪的儿子在饶河开了家江鲜小馆,经常打鱼低价卖给他,在此喝汤。
当“我”酒醒,他们却告诉“我”是一个人喝酒的,可是这故事是谁讲的?当“我”看着坐着轮椅的店主,问他的母亲是不是张雪,他很吃惊,问“我”怎么知道。听起来像不像一个鬼故事?
听我讲可能没味儿,但作者的功力很深厚,细节方面真是满分。比如“我”抽烟,她称为之为“熏腊肉”,烟的那个味儿一下就出来了,是不是很绝妙?纪念一个人,不用其他俗物,而是在裤袋里摸出的几个烟头,那是“我”怀念妻子时抽过的烟头。
开篇讲“我”在一个酒馆喝酒,店主坐着轮椅,跟结尾处坐着轮椅的店主相对应,故事其实也是围绕着他而来,首尾呼应,给读者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白釉黑花罐与碑桥》讲述的关于宋徽宗在依兰的故事。这个故事同样是以第一人称来讲的,同样也是听来的故事。
故事里我觉得喜欢的点:
“我见他手上毕露的青筋,瞬时瘪了下去,而先前它们血脉偾张,像一条条奔向猎物的蛇。”一个姓赵的人拿着云鼎来鉴宝,当得知是赝品时的表现。带着发财梦时是奔向猎物的蛇,比喻形象生动。梦熄灭时瞬时瘪了,泄气后走路时的描写也很细致,深一脚浅一脚,脚步声杂沓不堪。
“苍鹭捕食时会像岩石一样,待在一个地方久久不动,静待猎物,所以当地人也叫它长脖老等。它不挑食,撞上什么吃什么。”母亲觉得“我”对待婚姻就像苍鹭,碰到谁就跟谁结婚。相似之处,并不美好。
所以当“我”看到受伤的苍鹭时,并没有救它。后面“我”遇难,却是苍鹭救了“我”,与此呼应。作者擅长埋下伏笔,在最后拨开谜题,互相照应,是一种牵引。
宋徽宗让匠人把牙齿磨成粉,施釉时兑进去,烧制白釉黑花罐,一般人哪里能想到这么绝妙的点子?不知故事真假,却在故事里读到很多有趣的事物,真真假假,让人有一种错觉,至少在读的时候以为它是真的。
不管是写法,还是作者的故事功底,都让人印象深刻回味无穷。你读了她,就会喜欢上她。
还有第三个故事《碾压甲骨的车轮》,留给读者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