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附近有一家颐老院,我去过好几次,都是为了接病人。不消说,都是一些老人家,躺在床上,病得不行了,于是叫了救护车,我们把老人接上车,直接拉到住院部住院,自有一个年轻人跟过来办手续,拎着盆啊,桶啊,尿不湿啊,大包小包地后面跟来了。他的神情跟到医院大多数家属不一样,总是很轻松的,没有丝毫的紧张和急躁,因为他是帮颐老院办事的工作人员,并不是家属的原因。老人总是要生病的,生病了总是要来医院的,这样的流程他早已熟悉得很了。
最近每次路过颐老院的时候,心里总想:好久没有到颐老院了,难道最近老人都不生病了,或者说这里生病的老人都被其他同事接回去了,我刚好没有碰到?但总觉得这种几率不大。正想着,就收到了一张颐老院的出诊单。车子开到大门口,里面有人示意我们走后面的门,我远远看到里面通道有黄色的高架挡住了去路,自从有一个城市发生了开车撞伤路人事件,所有的公共场所都设置了这种黄色高架,石墩,包括学校,医院,原来颐老院也是一样。
后门的大门用一把锁锁着,看来不是常开,有人走过来打开了门,指引我们停好车,我看到后院有一块空地,那天阳光正好,晾晒了少量的衣服,可晾衣服的顶上还有玻璃屋顶挡着,可能是以便下雨天也可以晾衣服所用。有工作人员带我们往里面走,走廊是白白的围墙,也很干净,但总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可能是以前来过,见到那些老人留给我的印象,还有味道,残留的感觉。我们进了一件房,里面靠墙摆着两张床,隔壁床上的老人正躺在床上盯着墙看,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到墙上挂着一个电视机,正播着电视剧。一个中年女人站在我们要接的那个老人的床边,她等我们把老人抬过床,赶紧拿了一件衣服盖到他身上。老人很瘦,脸上是一个快要哭泣但又哭不出的表情。
等老人上了车,这中年女人也随我们上了车,她冲车下说着话:“张姐,我还没有你电话。”车下有一个女人回应她,报了一个电话号码,这女人嘴里重复着,一边在手机上按着号码,“我打一下,通了吗?”她再次朝车下问到,这时阿叔已经关掉了车门,我想下面的人也许没有听到,接着听到这女人的声音“好像不对啊。”怎么会这么仓促问别人的电话啊,我心里想。这个老人裤腰上有一块白布块,上面用黑笔手写着他的名字,我想是他的名字,袜子上也有一块一样的布条。他的两只手叠在一起放在他的肚子上,手指长而白,脸上仍然是刚才一样的表情,好像想哭,但是哭不出来,我想他很痛苦,也许不只是身体上的痛苦,也许他对他现在的生活和境况很不满意的原因。
这女人看起来很有钱,她的穿着挺讲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脚上的鞋子周围都是蓬松的毛,她打完电话开始跟老人说起话来,叫他不要怕,去医院就会好起来,从她的话语中听出这老人是她的舅父,原来我还觉得她大抵对这老人家不好,现在虽然关心,也只是因为长期不管不顾,临时稀薄的殷勤而已,不过如果是舅父,又觉得她已经做得很好了,谁能对舅父也如此关心呢?
下车后她接着打了几个电话,再三吩咐我们给老人盖好被子,怕他冷。等医生那边处理好,她很快地办好手续,陪同老人一起去了住院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