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德洪录【16】
【原文】
问:“孔子所谓‘远虑’,周公‘夜以继日’,与‘将迎’不同。何如?”
先生曰:“‘远虑’不是茫茫荡荡去思虑,只是要存这天理。天理在人心,亘古亘今,无有终始。天理即是良知,知思万虑,只是要致良知。良知愈思愈精明,若不精思,漫然随事应去,良知便粗了。若只着在事上茫茫荡荡去思,教做远虑,便不免有毁誉、得丧、人欲搀入其中,就是将迎了。周公终夜以思,只是‘戒慎不睹,恐惧不闻’的功夫。见得时,其气象与‘将迎’自别。”
[译文]
有人问:“孔子所说的远虑,周公的夜以继日思虑善否,与迎来送往有什么区别?”
先生说:“远虑并不是不着边际地去思考,只是要存这个天理。天理自在人心,且亘古亘今,无始无终。天理即是人的良知,千思万虑的目的不过是致良知。良知是越思索越精明。若不深思熟虑,只是随随便便地随事情转,良知就变得粗陋了。但如果你只是在具体事上不着边际地思考,就自以为是远虑了,就不免有毁誉、得失、私欲掺杂其间,也就和迎来送往没区别了。周公的夜以继日思虑善否,其实是‘戒慎不睹,恐惧不闻’的功夫。认识了这一点,自然就知道周公的气象与迎来送往之别。”
[解读]
“将迎”这两个字,之前常常和“意必”联袂出现,都是描述人心在没有遵循“理”的情况下的一种乱作为、乱起意的情形。现在提问者说了,孔子在做“远虑”之思的时候,还有周公夜以继日操心于国事的时候,他们的用心和“将迎”之心还是不同的,我这样理解如何?
阳明当然对这种理解是首肯的,他更进一步解释了为何孔子和周公之用心不是“将迎”,原因就是他们的思都没有出离“天理”,即便是在谋划将来的事情或者远方的事情,也是没有出乎“致良知”的范畴。反之,哪怕你心中所思所虑都是眼下手边的具体事物,但是如果没有遵循“天理”,而是不着边际去思考,依然是“将迎”之心。
王阳明这一点说透了,我们经常就一个事情想来想去,焦虑抑郁,或者跟朋友讨论,把别人都说烦了,背后思虑的是什么呢?都是自己的毁誉得失,而不是良知天理。若只在良知上想,自然我心光明,精细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