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宝贝，你变了。你变得愈发“沉稳”了，听说这是你极力探求的境界，如果你的少言寡语就是你理解的“沉稳”，那么你做到了。

或许是爸妈对你疏于关心，等我们回过神来的时候，你已经往孤僻那一个境界进化了。我和你妈很惭愧，竟是不知，到底是什么在不知不觉中让你变得如此。

那天，我和你妈接到老师的电话，要接你回家。

来的路上，你妈一个劲的叨叨不停，因为你的老师说了一句“孩子在学校里不利于她的情况”。她好像不大接受得了，一会儿哭一会愣神，我们知道你的变化，只是没想到已经到了要休学的地步。

我和你妈看着你从教室里出来，你是十分乖巧的跟着我们走的，好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和老师“交接”完以后，你似是后知后觉，眼里满是惊诧甚至于愤怒。你口口声声质问:“我为什么要回家？你们难道不知道我快要高考了吗？……”

眼看着你的情绪愈发不稳定，最后还是你的老师看着你一字一句说道:“邶风，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学习。”

你似是瞬间掉入冰窖般，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十分顺从的被我牵着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你妈反复强调，你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成绩上从未让我们操过心，有自制力，对自己有规划，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在家里也很努力，可是…可是……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先登场了。

老师也是一脸惋惜:“邶风的确是一个优秀的孩子，好学好问热情开朗，组织能力强，当得上“佼佼”二字。可是，现在的孩子就像温室里的花朵，有时候遇到挫折并没有那么容易去调整，偏偏邶风又是那种比较死心眼、固执的孩子，邶风妈妈，我们大人可能理解，一颗种子在非常精心呵护下，可是仍旧没有发芽，这并不是种子不好，而是它在生根。”

回家的路上，你妈尝试跟你说热播的韩剧，你皱着眉，一脸不耐烦；问你想吃什么，你爱理不理。你妈毫不气馁，迎难而上，纵使你的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好，还是跟你说了很多，从容貌靓丽的男女主角到爱的死去活来却偏偏不能在一起的狗血桥段，从先前你牵挂许久的公主裙到上新的耐克球鞋，从你一直想要去的西藏到现下樱花正盛的日本。

结果一点都没有勾起你的兴趣，你只是哦了一声。

你妈小心翼翼的提到了浙大，果然看到你的眼里闪过一丝憧憬，我和你妈突然间看到了一丝希望，随即转道杭州。

路上你枕着你妈，睡得极不安稳，一直蹙着眉头，你妈轻轻抚过你的眉心，没过多久却又皱着了。及腰的发丝缠着你妈的手臂，就像蔓延开的愁绪，我和你妈相视苦笑，如果浙大是我们在校长面前满地打滚就能让你进的，我和你妈十分乐意，可是邶风，这是不可能的。

我们牵着你走在校园里，你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就像风雨过后横跨在天空一角的彩虹般温暖。

我们仿佛回到了你小时候，三个人追着你故意放掉的风筝，银铃般的笑声在微风中荡漾。你好像极留恋这里的一草一木，你兴高采烈，对所有的事物表现出强烈的热情和渴望，这一幕让我和你妈在安慰之余不免忧心有忡。

“老爸，你看很多人都在这里露营野餐呢，怪不得很多人都说浙大的情人坡已经变成了三墩镇人民公园了。”

“老妈，你看，这就是启真湖，这可是活水哦，贯穿整个浙大紫金港校区。昔言求是，实启尔求真。”

“你们看呀，这就是校友筹铸的求是鼎。”

………………

这时候的你根本不像那些庸医口中的躁郁症患者，你是那么的活泼、可爱。我和你妈掩去眸中的忧思，尽量配合你的兴高采烈。你是精力旺盛，不知疲倦，誓要在浙大的每个角落都留下你的足迹，却是苦了你妈，穿着高跟鞋，远远的拉在了我们后面。可惜你未曾回头，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你的眼里写满了执念，在无其他。

不知不觉间，夕阳将浙大的天空染的似血般红，壮丽非常。你站在路中央，仰头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那一瞬间，我仿佛在你身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孤独还有显而易见的“请勿打扰”。

过了许久，你乖巧的跟着我们走出浙大，到校门时，你突然挣开了你妈，冲向镌刻着“浙江大学”四字的大石头，这可把你妈急坏了，当时我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

脑海里盘旋着的都是那些庸医再三的警告:患者可能会有自杀倾向，要注意她的异常行为。若不是你妈拉着我，彼时的我已经因为殴打医务人员而坐在派出所喝茶了。你看看，当医生该是有多难。

幸而，结果你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呜咽的哭声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吟哦的挽歌。

或许别人不懂，但是我和你妈是知晓的，知你的不甘，晓你的执念。

很多人都驻足侧目，你妈索性转过身不再看我们，只是我却清晰的看到了她满脸的泪水和无奈。

她说，如果能让你好受些，哪怕她倾其所有，都可以，只是宝贝啊，你何苦折磨自己。

我紧紧握住你透着凉意的手，这次，你没有挣扎，只是安静的靠在我的臂弯里，眸中的光却在一点点熄灭，喃喃道:我不可能考上的，不可能……

你妈一把拖起你，指着浙大掷地有声:浙大就在这里，如果你就这么放弃，你永远也只能仰望着这里。你看看这些浙大学子，他们都很优秀，如果你是一个失败了就倒下的人，你凭什么把浙大当成你的目标？这样的你，连向往浙大的资格都没有。

我想她是没有办法了吧。是的，她其实跟我一样手足无措。

回到家，你又回到了少言寡语的状态。转身回到房间，家里突然是明晃晃的寂静，曾经的欢声笑语似乎都断送在学考的失利、选考的平庸中了。

这到底是谁的错？

宝贝，你可还记得1年前你生日，你拉着我先坐了一个小时的车到高铁站，30分钟以后到了杭州，再是地铁转公交车最后满身风尘的来到了浙大。我们两个人甚至还坐错了车，你早上6点就把我从床上拖了起来，中午12点才几经周折地站在浙大面前，这让你妈笑了我们整整半年！我是对这么耗氧的“高温作业”显得力不从心，而你，慢条斯理的抖落了身上的风尘，一脸深情的看着我:“老爸，2017年我一定能以浙大学子的身份参加浙大120周年的校庆。”

“哎，那真是好极了。到时候我挨个给你七大姑八大姨打电话报喜。”

你并没有在意我言语中的戏谑，脸上的深厚愈发坚定:“尽吾志也，而不能志者，可以无悔矣。纵荆棘遍野，唯此心不死。”

说实话，宝贝女儿哎，老爸为你感到骄傲！并不是因为你远大的抱负，而是那一刻的你闪烁着自信和骄傲的光芒，没错，就是传说中的那种自带加持。大学不过是人生中一个小小的停靠站，并不能轻易的决定你的一生。你有你的追求和选择，我很高兴。但是对浙大的追求不应该成为你的负担，更应该成为你跌倒了再爬起来的信念。任何你想去的地方都是没有捷径的。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你高考考的如何，去了哪个大学，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棒的。

邶风，我和你妈知道的，你只是不小心迷了路而已。没事，孩子，我们给你时间。

2

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般，我静静的躺在原木地板上，倾听着木板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去做。学考失利，未来渺茫。

这些都像是紧紧攥住咽喉的手，窒息。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成绩不过是一些呆头呆脑的数字，却轻易的替我们划分了层次。

什么高考没那么重要之类的都是骗人的，优秀教育资源根本无法满足中国庞大的学生，改革治标不治本，取消了一本二本三本的说法难道意味着北大和北京理工大学是一样的了？所以啊，我们要通过几张单薄的纸竞争。

题目做对了，你就站着，做错了，你就倒下。

考试是真刀真枪，白刃相搏。纵使你付出再多的努力，你也可能一朝功败垂成。

难道曾经的付出和汗水都是徒劳？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泪水缠着指尖往四处蔓延，只得把头深深埋进双腿，不去想父母殷切的期望，不去想恩师的谆谆教诲，不去想自己遥茫梦想。

就好似失足落水的人 ，因为看不到希望，所以放弃了挣扎，任自己在水里沉浮，寂灭。

生命最原始的状态也是在水中生长呼吸的，任凭外面风雨肆虐，在这里却只余下前所未有的心安。

半梦半醒间，只觉阳光宛若一双慈祥的大手轻轻梳理着我这短暂的十多年，在因焦躁而肿起的唇畔边轻轻的留下了一个“上帝之吻”，我睁开眼睛睛，只看到了一个又一个光圈，揉了揉眼，却撞见镜子里憔悴的容颜，熟悉而又陌生。

我看见镜子里人的人说，邶风，我们不能做逃兵。

我拿起剪刀，三两下，便听到头发落地的声音。

我笑了，镜子的人也笑了。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求而不得’亦或是‘我本可以’，但，那又怎样？世界让我遍体鳞伤，伤口处却能长出翅膀。重要的是，我一直在努力，重要的是，她一直在我心里。”

3

如果下定决定改变

尽可以朝着你梦寐以求的生活狂奔而去

可能你会从头开始一无所有

可能你会狼狈不已风雨兼程

但你熬到深夜的眼睛闪闪发亮

你挥向世界的剑峰锐不可当

这样的你

温柔而有力量

谦卑且不骄矜

做你自己想做的人吧

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都可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