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辩解
主任站在楼上看着张扬举着伞走来。真是举着，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胳膊伸得直直的，撑开的黑伞和他有一小步的距离。他似乎在给一个看不见的人打伞。这么怪异的举止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主任又回想起昨晚看到的监控。他不相信小李说的什么撞鬼，他怀疑张扬疯了。可能早疯了，比常丽疯得还彻底。
他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书，疯子也有不同类型，有的暴力、具有攻击性，就是人们常说的武疯子，有的会出现幻觉、妄想，也就是人格分裂，俗话说的文疯子。张扬有诱因，有表征。可能他和常丽都疯了，只是表现不一样罢了。
主任心里很难受，所有人都以为张扬熬过来了，生活渐入正轨，看来大家都太过乐观。主任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他一直很喜欢张扬，老实，肯干，有责任心。他真不愿意这么好的个人就这么把自己给毁了。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通了公安局。
半个月过去了，主任再没有找老张谈过道德模范的事。老张也松了口气，这种名不符实的荣誉他不想要，不是自己该得的钱他也不惦记。
这天早上老张刚到报社就被主任单独叫了过去，他忐忑，怕主任又提道德模范的事，他嘴笨，不会说，但他打定主意不去参评。
进去后主任看着他许久不说话，半晌后主任说：“小张，你家天遥走了有一年多了吧？”老张楞了一下，他没想到主任会说这事。他低低的嗯了一声，蛋蛋就在旁边，他不想多谈。
“这半年多看你一天天好起来我们挺为你高兴的。可是没人能替你走出去，你还得靠自己。”
老张看着主任，不知道他打算说啥。
“小张呀，人不能靠着欺骗自己活着，你要清醒，你家天遥已经没了，不在了，你要面对它，不能再逃避了。”老张张嘴要辩解，主任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拿出录音笔摁下播放
“蛋蛋，今天想听什么故事？”
录音笔里传来老张的声音，过了片刻，录音笔里老张继续说“还要听黑猫警长呀，你昨天不是听过了吗？”十几秒后“好好好，还听一只耳被抓，蛋蛋想听爸爸就接着讲。”
主任摁下暂停键，看着老张。老张说“主任，您听我说，我没打算瞒着您，我也想告诉您蛋蛋回来了，可我知道我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你们都要证据，可蛋蛋只有我能看见，他说的话只有我能听见，我没法证明，可他真的回来了，真的！”
“小张，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你怎么能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呢，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魂，都是人们的幻想。”
“不，主任，蛋蛋不是鬼魂，我也相信无神论。是蛋蛋回来了，不是他的鬼魂。”老张打断主任。
“主任，我们做媒体应该兼听则明，我们应该比别人更容易接受未知事物，您炼有人看见UFO的稿子都能过审，您怎么就不相信我呢。主任，并没有人证明生命只有一种形态，蛋蛋回来了，他只是换了个形态。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我查了书，您看，百度词条都收录了，人是有第二生命形态，身体形态，只是第一生命形态;作为思维和智慧第二生命形态才是人类最本源的形态。蛋蛋只是没有了身体，可他还是他，他还是喜欢吃香菇鸡蛋羹，喜欢喝加冰的可乐，喜欢看黑猫警长，他不是鬼魂，真的，主任，你看不见可我看见了，他能吃能喝，除了少个能被我们抱着的身体他和正常的孩子没两样。”
“张扬！你清醒一点！我动用报社的关系从公安局调取了你的相关监控，你自己来看看你所谓的能吃能喝。你要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你要给自己造梦到什么时候！”
“你看看，游乐场边的肯德基里的视频。那一天是蛋蛋的生日吧？你一直对着食物在说话，没有人去吃它们！你拿出你儿子去年生日时的录像看看，你点的东西是不是一模一样，你说的话是不是一句不差？你看到的只是你儿子过生日那天的回忆！你只是在重复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你听听这个录音笔，你讲一只耳讲了半个月，不，可能有半年。我猜这是你给你儿子最后一次讲的故事吧。你一直在重复一直在重复！”
“小张，你的遭遇我很痛心，可人不能自我放逐，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清醒一点，能不能自己走出来？”
“主任，您相信我，请您相信我，蛋蛋就在那站着呢，您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他真的存在，你们为什么仅仅因为自己看不见就要宣判他不存在呢？主任，我从不撒谎，您了解我，我没有撒谎！”
“唉！张扬，我也不想这样，我也是为你好，将来等你好了你就不会怪我了。”主任说完拿起电话说道：“老刘，让医生进来吧。注意点别让太多人看见。”
“主任，什么医生？我没病，真的，你别把我送医院，常丽疯了，我要不在家蛋蛋就没人管了，主任，求你了，你不相信我没关系，你别让人把我关起来。”“主任，求你了，不为蛋蛋为了常丽我也不能病，您看我把她照顾得多好，没有我谁管她呀。主任，别叫医生，求您了。”
“小张呀，我们目前也只是怀疑，刚才你和我说的话隔壁的医生也都听见了，你有没有病要靠他们来诊断，必要的时候还需要一些仪器来检测，你先配合医生，去医院检查一下。我也希望你没事，如果真没事你就当是个常规体检吧。”“常丽那边你放心，他们学校也联系了医院会送她进去治疗。”
医生进来了，老张看见白大褂上印着“市二医院”。这是一家精神病专科医院，蛋蛋回来了后老张带着常丽去过几次，他知道进去了意味着什么。老张惊恐地护着蛋蛋往墙角躲去，哀求着：“主任，我不是疯子，不要把我送进去，主任求求你了，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