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评论课,老师说,现在淘宝有个职业,老年体验官,年薪五十万,领头的是个八十多岁老太太,清华的。
我说:“都80岁了,还在拼大学。”
我以为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很难过,周围人笑得却真是开心。
开学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在十点之前回了宿舍,第一次没有听完图书馆的闭馆纯音乐。
从我想走,到决定走,到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扔进兜里,三十秒。
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泪崩,对面的同学已经在诧异我潮红的眼眶了。
图书馆底层狭长的走廊,暗森森,冷腻腻,对面二层图书室的日光灯散落到玻璃窗上,是一层想要致命的500+的霾和沙,白天积累的余温也似乎还剩了一点点。
数着123拍下墙上的三块儿开关。节能灯起初开始灰灰的。灰点好,灰点自在,其他东西看不见我。
放着托福听力,坐在地上,不敢想将来。
下午去面了个试,名气很大实力很强的互联网企业。面试来之不易。
实习原本压根儿不急,三月之后的事,没病的人硬生生把自己投成了有病的人,抛了二三十个简历,最后以1:15的比例收到了两封面试通知。
过了,然后被拒了。当我告诉他们我申请从暑期开始,他们说给不了我三个月的承诺。忐忐忑忑地来,欢欢喜喜地走,因为我对这份工作难受到了极点。
“运营编辑。”别人问我应聘的什么。
我是学新闻的。
一年前,我信誓旦旦说我讨厌新闻,绝不干这个,一年后我发现新闻是个好奇的学科,对这个活生生的世界的好奇;半年前我言之凿凿说我喜欢传播学,半年后我发现传播是个求知的学科,对这个乱糟糟的现实规律的求知。二者都符合我对迷人的认知。
从前我以为,学新闻就是做新闻,实实在在的新闻,而不是想着如何把公号文章推到10万+。
可我发现,我找不到这样的实习,连投个简历的地儿都没有。
在知乎上搜说“怎样写好新媒体运营文案”,不可思议,这跟新闻有什么关系?
我对大学有执念,愈发深厚的执念。因为我两年前输了那场赤壁之战,输掉了以少胜多的神话,输掉了人定胜天的所有勇气。一个找不到任何曾出现在我憧憬中的大学生活的211,等了两年,也从未带给我过惊喜。
于是一心出去,去比这里好十倍百倍的地方,去可以重新拾起我的证明的大学。
我说,我要出国,我要重头再来,我要把这四年当成高考后的四年复读。这一次,我不需要任何人,我不要你们赞赏我的任何过程,我要把结果抛上天,高过树冠,高过屋檐,高过他人给过我的所有定义。
于是我需要GPA,需要TOEFL,需要GRA,需要文书,需要实习,需要科研。
可我只有不足两年了,日子一天比一天灰暗。
我常安慰自己,想想高中,真正的文科从二年级才开始,你也只用了两年。除了最后的结果,所有的成就都达到了你的预期。
可高中过去了,一去不复返了。
最近常做梦,甚至在听听力时放空,也会睁着眼突如其来做梦。内心有个声音,炸裂地、慌张地、焦急地呐喊 “这是在做梦吧!我根本没高考,我还在高中的教室里,背书刷题。大学什么的,绝对是在做梦!”
冯小刚参加“晓说”时谈到,四十多年了,文兵团那段日子就在他脑子像放电影一样无数次放映。到最后,留下来的,全是无比美好的。但是其实当时根本没那么好。心里都清楚。
大学第一年,我也常说,高中是最美丽的时光,但也只是说说。两年过去,从绿茵红道的操场,一千人排成小坦克块儿跑着圈,到阳光洒落到蓝色窗帘,透着亮,风把它吹来鼓着,细小的灰尘飘旋着。一帧一帧,我切实懂了《芳华》的泳池,是不可置信的留恋。
二十年,我第一次体验到挫败感,就像当初总有些同学无论怎么下功夫总是考不好。他们对未来的期许和黯然大概不会比我现在的少。
不同的是,那年的我们,不知好歹地拥抱着最饱满最温情的关爱,叛逆地想要孤军奋战,却心知肚明又不动声色地接受着家人、老师、甚至社会的毫不吝啬的的襁褓。
可这一站,从拖上行李,脚踏异土,面朝过往的那一瞬间,我们就已经输了,输给了十六七岁的自己。
18至22,也许多年后回头看,这些渴望破茧的迷茫与挣扎幼稚而可爱。可即便如此,美丽的残酷终归是残酷过的。
站在即将20的路口,我两手空空,不敢听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