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夜里,每一幢房子都住着精灵。
小时候觉得抽象的美可以具体地概括为整体和细节,就像光线里飘过的灰尘,天上的云,还有夜里的房子。我想,能站在遥远的地方看城市起落的灯火的人一定是比在家中点灯的人更幸福的,那是一种被无数事件和情感包裹的安全感,被夜幕包裹下无声的喧嚣,就像看到平行世界中自己熟悉又陌生的一生,感到自己深陷其中,开枝散叶。
红绿灯在没有车的深夜会感到难过么?我们聊着天,唱着歌,走在安静的马路上。救护车忽闪着驶过,蛛丝被春天潮湿温和的风吹起来,在两侧行道树间结成一张大网。有一天,在马路上唱歌的你我也会变成急救车里的你我,就像给朋友们的婚礼包红包的你我也终于会找到一个家一样。你看那些屋檐下的无数个喜怒哀乐的归宿,随着时间一盏一盏地消失在夜里,心里会不会好受一些呢?
小时候梦到滴水观音的根在新家的阳台上跳圆圈舞,它们怕生,唯独不怕我。可能每一个屋子里都住着一个精灵吧,看着人们忙忙碌碌,在房子里生根发芽。
一直分不清自己住在三楼还是四楼,打电话的时候四处游荡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春天风太大的北京,410的衣服吹到了310,310的衣服挂在了树上,210窗台上饮水机把窗户堵得死死的,任何努力都是徒劳。后来一到大风天310四个人总会看到窗外招摇的衣服逐渐被隐没在盛夏的枝叶里,却总也没能被吹回来。
时间过得太快,我们闭上眼睛,好像亲历了一场蝶蜕。一切惊喜来得和麻烦一样快,就像把衣服塞进洗衣机却忘了拿出口袋里的卫生纸,或者,就像深夜哭着打电话时在楼道里碰到同样泪流满面的人一样,感同身受。
可是以后,有的人要坐飞机才能见到,有的人要坐时光机才能见到了。四年短暂地相聚也许是为了在今后长久的分别的日子里能够有迹可循。楼猫还会踏着夜色巡视这间屋子,还会有人在失眠的深夜看窗外的星星,或是在大风天里看着树杈上挥舞的衣服。
莺飞草长,又是一年春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