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万州公交车坠江事件，调查结果在昨天已经正式对外公布。
一名乘客由于坐过站而与司机争吵，导致车辆冲入江中，车上15人遇难，无一幸免。
历经90多个小时的等待，人们期待的奇迹终究没有出现，只有监控视频中尖锐的呐喊和无辜者冰冷的身体。
事情已经发生，不想过多地去带动大众情绪，也不想再对这件事情进行评价。
唯一想做的，也就是在那么一瞬间，觉得应该在这个擅长遗忘的时代，趁我们都还没有忘记，记录下一些我认为值得记录的东西。
一场悲剧的发生，倘若是天灾导致，最多的不过是惋惜；倘若是人祸所致，惋惜之外，更多的是愤怒。
在这次的公交坠江事件中，当然也看到了人性之美，比如有一名救援人员，事件发生时，他父亲就在那辆车上，可他必须忍住情绪，完成救援，这是大爱。
只不过，从事情发生到结果出来，除了人性之美，更多的是人性的丑陋，让这场原本就是悲剧的事情，增添了更多悲意。
这些丑陋，来自于媒体，来自于网络，来自于无辜者的冷漠，也来自于直接导致此次悲剧的那名乘客，最后其实都起于人心。
所以，在写下以下文字时，我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
一
不要脸的媒体
10月28日，事情发生之后，网络上一片哗然，大家都纷纷猜测引发事件的原因，而此时，官方的调查通告也并没有发出。
关于现场，我们只能看到桥上破碎的围栏、江底污浊的江水以及一辆车头被撞、处于反方向的红色小轿车。
而就在此时，国内知名主流媒体新京报以标题《重庆一公交与逆行轿车相撞后坠江，女司机被控制，动画示意路线图》成功吸引了民众注意力。
“女司机”+“逆行”，并且配上动画示意图，字里行间都是槽点，瞬间就引爆了民众的愤怒。
新京报发文后，各大主流媒体纷纷发布同样的新闻，其中不乏澎湃新闻、中国日报、环球网等媒体。
既然是主流媒体发文，让大家都有一种错觉：这应该就是事情的真相。
然而，事件在晚上迎来了反转。
官方通报：红色小轿车系正常行驶，事实上是公交车越过中心实线，导致撞击。
回过头来看某些主流媒体的报道，未经详细报道，就大义凛然发文，某些媒体的文中，甚至连“疑似”二字都没有。
等到真相出来之后，他们能做的，就是悄悄删掉自己的新闻贴，然后重新站到道德高度，为自己摇旗呐喊。
有些自媒体大V，在真相出来后，意识到事件反转时，都纷纷为自己上午的言行公开致歉。
而那些主流媒体，那位受到伤害的女司机，一直没等来他们的道歉。
某些主流媒体，甚至就像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一样，不知体内住着几重人格，开始指责起网络暴力。
也许，他们的精神分裂症，只有流量和资本能治好。
二
“愤怒”的网友
从媒体未经详细调查，发布不实消息开始，就注定了那位同为受害者的红色轿车司机要遭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网络暴力。
躲在键盘和屏幕后面的“正义感”，比以往任何时候来得都更快一些，还有更厉害的，事发后短短几个小时就把红色轿车司机的身份信息人肉出来，挂在网上。
事发后，在回家的路上，我刷着媒体发的微博，看着媒体微博上一个个的“女司机”字眼，第一感觉就是：这一次，多少无辜女司机又要受到攻击。
点进去看评论，果不其然，所有的评论都是指向红色轿车司机。
“你怎么不去死啊？”“真正该死的人其实是她！”、“国家应该禁止所有女性开车上路！”各种言论，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些言论都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难以想象当事人，在遭遇飞天横祸之后，又遭受这种无妄之灾，内心会有多绝望。
很讽刺，我们在控诉着《娘道》的价值观的时候，却不断在现实世界上演《娘道》剧情。
虽然最后真相终究会来，但是有多少人，在还没有等到真相的时候，就因为忍受不了而放弃抵抗。
曾经看过一部美国电影，名字叫做《人类清除计划》，为了安定社会，政府设定一年的固定某一天为“清除日”。在这一天，每个人都可以尽情释放出自己心中的恶，而不被法律追究。
这一天，成了某些人的狂欢，当然也成了某些人的浩劫。你难以想象，一年364天都对你微笑的人，会在剩下的那一天拿屠刀指着你。
网络，就像是电影里的“清除日”一样，无知就是那把屠刀，键盘和屏幕让所有人卸下伪装，无所顾忌地释放内心的恶。
一条故意剪辑的视频、一段断章取义的文字、一篇未经核实的报道，都能成为网友秀智商和底限的兴奋点。
一个人的无知，那是愚蠢；一群人的无知，才是真正的恐怖。
三
自私的肇事者
车内监控视频公布的那一刻，原本愤怒的人群终于又再一次愤怒起来了。
一位乘客，由于自己原因，错过下车站点，而强行要求司机停车。要求未果，而与司机争吵，最后搭上一车人的性命。
网络上一下子有千百个词来形容这名乘客：自私、无理、野蛮、垃圾人等等。事已至此，怨骂似乎解决不了问题。
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第一次乘客因为坐过站而与司机产生争执。
在这个谁都不想、谁都不能吃亏的社会，没有多少人会把规则当回事。遵守规则，反而成了被嘲笑的对象。
曾经在等车的时候，旁边排了长长的一行队伍，都是等待下一辆车的乘客。等车到来之后，有几名男子想趁机插队上车，结果被后面几名乘客呵斥。最后插队不成，几名男子干脆对后面的乘客破口大骂。
类似的还有高铁霸座男、高铁霸座女，好人遇上烂人，斯文敌不过败类，无赖反而振振有词。
有多少巨婴，把自己当成了宇宙中心，有恃无恐地践踏着社会的规则。
社会像一个熟睡的少女，有时候真的很想揉开她的双眼，问一下：你到底怎么了？
四
旁观的乘客
死者为大，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想陈述一种现象。
13名乘客的死，都是无辜的，但是他们原本可以避免这样的无辜悲剧。
高速行驶的公交车，全程5分钟的争吵，还是没有人能站出来制止，司机掌握的方向盘，关系到一车人的性命。
我们总是习惯了旁观，因为我们总是会不自觉地把自己归为“无利益先关人群”，置身事外。
但很多时候，致命的错误就是从我们做出那个致命的决定开始。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没有一个人是旁观者，更何况，是在狭小的公交车空间里。
前段时间，也有个新闻，同样是在公交车上。一名男子拽住一名女子，女子大声尖叫，叫声凄厉，身边的人都选择了充耳不闻，没有一人能够站出来询问情况并制止。
沉默有时候并不是金，尤其是当事情和自己切身相关的时候，欺骗自己，选择沉默，才会导致更大的灾难。
每个人都是22路公交汽车上的人，我们都不能置身事外，只有发声，才能让汽车安稳到站。
五
雪崩来临的时候，没有哪一朵雪花是无辜的。
每一个人一个不起眼的举动，都有可能为千里之外毫不相干的人带去幸福，或者灾难。
如果肇事乘客反省到自己的错误，如果司机师傅理性一点，如果车上乘客发声劝阻，如果媒体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再发新闻，如果网友不那么无知和虚伪...
当然，只是如果。
再远的远方，再痛的悲剧，在无关者看来，只不过是一场终将消散的唏嘘和茶余饭后的谈资。
总会有新的热点出现，总会有新的劲爆新闻占据人们的手机屏幕，遗忘，成了常态。
借用梁启超先生一句话：
“天下最可厌可憎可鄙之人，莫过于旁观者。旁观者，如立于东岸，观西岸之火灾，而望其红光以为乐；如立于此船，观彼船之沈溺，而睹其凫浴以为欢。”
如果这场夺走15条人命的悲剧，是一场关于人性的考试，你是否对自己的成绩满意？
文：陈三蜂
图：网络，侵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