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简小安
我曾经学过医。
医护专业,不管学历高低,在毕业前都会有一年实习期。
这个实习和其它专业的实习不一样,由学校和医院联络,不仅没工资,而且需要用学生的学费交给医院一定的费用。医院接受一定数量的实习生,分配到各科室,各科室会安排医生或护士带教。
有个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女老师,在我们离开学校之前,特别把女生拢在一块儿,前交代万嘱咐:一定要去妇产科待上两个月。
我是听话的好学生,到了实习医院就主动要求去妇产科,虽然老师没说为什么。
直到遇见以下ABC们。
01
A是我在妇产科快快乐乐吃了不少红鸡蛋后遇见的第一个住院引产的女孩。
A刚刚成年,大一才上了半学期。
引产,就意味着胎儿已经至少过了三个月,不能门诊人流了。
A是一路哭泣着,由父母和哥哥陪着来的。打了引产针后,开始发动,母亲陪着她在病房,父亲和哥哥在门外等。
她痛,哭着,母亲也哭,父亲红了眼眶,哥哥一拳砸在墙上。
胎儿的父亲,据说是A高中同学,高考完收到录取通知书的一群人聚会,暧昧了两年的一对少男少女,因为即将异地,为了“确定关系”,在男孩的要求下偷食了禁果。
开学后,各自奔赴不同的高校,网络及电话也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卿卿我我,海誓山盟,直到女孩惊觉开学后就没来过大姨妈。
18岁的A惊慌失措,忐忑不安,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敢自测,期期艾艾对远方的“男友”说:我会不会是怀孕了?
男孩消失了。无论什么方式都联系不上了。男孩也才18岁。
A在疯狂联系“男友”不得的心寒中,穿宽松的衣服,强行跑跳,还是恐惧地看着自己的小腹真的悄悄在隆起。
好在A的母亲思念女儿,家里条件也不错,学期中间去学校看她。
A的孩子没了。
A的初恋,也没了。空留下一场伤痕累累。
02
B大概二十出头,容貌姣好,某天下午从门诊转入院的。
一个人。
几乎没有说过话,个人信息都在门诊病历上。
医生给她讲解了引产的流程步骤,可能出现的状况,以及交待注意事项等,她都静静地听,偶尔轻轻点点头。
傍晚六点多医生给B腹部注射了引产针。
那天是我跟的带教医生值夜班,当时住院病人也不多,三人间只住了B一个人。因为B没有家属在身边,怕她不能及时呼叫护士,医生交待我隔一会儿去病房看看B。
B不开灯。我进去时打开了,下一次再去还是黑的。
她没哭,也不叫疼。我感觉她没发动似的,半小时看她一次的频率。
十一点左右,B的病房里还是没灯,但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和护士一起冲进去,只见B坐在病床上,抱着接生垫包起来的死胎,嚎啕大哭。
护士赶紧上前,要接下B怀里浑身污秽还没完全成型的……并让B赶紧躺下,要给她清理血污……
B置若罔闻,紧紧抱着“她的孩子”,只是撕扯着嗓子痛哭,护士怎么也拉不开她的手。
B年轻,可能体质也不错,并没有出太多血,护士只好在旁溜空处理她的身体部位。B筋疲力竭,昏睡过去,护士才抱走死胎。
B只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观察了半天,就自行要求出院了,还签了“自己负责”的承诺书。
题外话:
那年我还不到二十,早已吓呆在病房门口。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肯看人家引产时出来的胎儿一眼。
后来转行也和这件事有关。
03
C不是引产的,她入院是为了人流,俗称的“刮宫”。
为什么这样一个通常在门诊进行、术后休息一小时可自行离开的小手术,C需要入院来做呢?
因为她是第五次了。
门诊医生怕出现意外,特意让她的实习生带C进来住院部,交待医生:她的子宫壁已经薄如纸了,要做好刮宫刮穿子宫壁导致大出血的抢救准备再给她手术。
当然,C也签了知情同意书这一类的东西,是跟她一起来的男人签的。
是的,C有人陪同,而且男人说了:我是她爱人,虽然没结婚。
男人也说了:我是不婚主义者,我也不会要孩子。
医生:那为什么不避孕?
男人:她对避孕药避孕环都过敏?
医生:那你为什么不带套?!(妇产科女医生很多都对这种男人很凶的)
男人呵呵笑,一脸无赖的样子。
C三十岁,很淡然,或者是麻木?听着医生交待,看着男人签字,仿佛与她无关一样。
医生是在产房给C做的手术,产床旁边就是各种抢救设备。
男人很悠闲地在产房门口坐着等。
C的“小手术”还算顺利,在医生谨慎又谨慎的轻柔动作中完成了,医生一头的汗,我是旁边擦汗那个。
医生先洗手出去了,我收拾器械,观察C的出血情况,等她休息一会儿搀她出去。
我很明显地看到,C的眼角,终于还是大粒大粒的眼泪,止不住滑下来——在医生说:姑娘,你以后可能不用再受这种苦了,因为你已经不太有机会怀孕了。
我扶着C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又平静如水了。男人迎上前来,问她:医生说让你再住院两三天观察和调养,我觉得还不如回家去,你看呢?
C和男人回了“家”。
ABC姑娘们,以为他们给了“爱情”,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去回报。
然后呢?
就没有然后了。
伤身的,伤心的,都是你,和你的亲人。
事实上,如果他真的爱你,即使上床,难道不应该考虑可能带来的后果吗?
而姑娘们自己,是,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年轻时不会遇见渣男,可怎么能允许渣男一而再再而三给自己带来重创呢?
不该止损和自我保护吗?
我终于明白了女老师的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