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戴面具的顾老师
陈绍祥
说起临泽中学的顾汝中老师，认识的人会有这样的反应：呵呵，他有点特别。
顾老师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土，穿着与普通农民没有二样。三料个子，瘦瘦精精的脸，稀疏花白的头发，微微上扬的八字眉，和蔼慈祥的微笑，洞穿人世的眼神，恬然，淡定。私底下有人说他喜欢较真，不玩虚的，碓臼里舂米——实打实。
我与顾老师交往不多，真正近距离接触，是我调入临泽中学以后，他已是高中语文教研组长。我虽已有十五年教龄，到新学校还算新老师，照例接受推门随堂听课。那天上午第二节课，上课铃响时，我走进教室，发现唐校长和顾老师已坐在教室后排。那堂课我教的是《廉颇蔺相如列传》第一课时，我用鲁迅的两句诗“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导入，简介了《史记》的体例、成书经过、史学价值和文学影响。指导学习第一、二段。课上得轻松，刚布置完作业，下课铃响了，很准时。离开教室，我忐忑不安地走进教师办公室听反馈。“教学目标明确，备课充分，师生配合默契，详略得当，基本功扎实。”唐校长从鼓励出发，对我的课给予充分肯定。“我说两点。”顾老师眯起眼睛看着我，“一是课文开头的判断句，应引导学生回顾总结一下文言文中判断句几种形式。二是范读时有一长句，句读有毛病。”不戴面具，不留情面，一下挑出两个小毛病。我嘴上表示感谢他的指点，心里暗笑他的不世故。
不久后发生的一件事，初步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学校通过赛课选拔参加市青年教师优秀课比赛的选手，我刚来不久，根基浅，积分与另一位老师不相上下，关键时刻顾老师发言了，“赛课要立足一个‘破’字，破除传统模式；突出一个‘新’字，引进课堂活水。基于这两点，我投陈老师一票。”一锤定音，他的实话实说让人服气，我得以出线。
赛课前，我拿着写好的教案请顾老师给我把把关。没有客套话，坐在饭桌前端着碗的他只说了一个字“坐”。“呼噜”一口稀饭入口，来了一句，“你说，我吃，互不耽误。”顾师娘准备夺过碗，“跟陈老师谈过再吃。”“没事。”搛了一筷咸菜继续吃。我开始说教学设计，他边咀嚼边思考，两碗稀饭下肚，我的陈述结束。他放下碗筷，眨了眨眼睛，“两点建议。一是城区学生思维活跃，课堂讨论再开放点。二是小作训练题目改为《从“庖丁解牛”说开去》，更为宽泛，有话可写。粗浅看法，供你参考。”我暗自佩服他的教学功底，将教案又作了修改，第二天去城区参加赛课，取得了高中组第二名的好成绩。
1997年秋季，学校举行对外公开课，安排我开一节课，课题是《守财奴》，一课时教完。课文很长，阅读难度不大，关键是切入的角度要有新意。我琢磨出两套方案，想听听顾老师的建议，其时他仍教补习班。傍晚，他正坐在宿舍前小方桌边看书，标配的圆领白汗衫，灰短裤，圆口黑布鞋。听我说明了来意，他用扇子指了指凳子，“坐，先说说你的方案。”我将两种方案刚说完，他的看法出来了，对教材了然于心，反应神速，“我赞成第二个方案。节选部分最能刻画葛朗台性格的有三处：见到梳妆台时的一纵一扑；公证人见证交易后一句，‘咱们两讫了，这才叫做公平交易’；临终嘱咐，‘把一切照顾得好好的，到那边来向我交账！’这三处将葛朗台的性格刻画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就用第二个方案，肯定行。”他的建议让我吃了定心丸，我选用了第二个方案。由于切入口独特，教学目标顺利达成，我的公开课得到了外县市同行的高度评价。
生活中，我们常常会遇到戴各种面具的人，会听到各种溢美之辞。假如有一天遇到一位不戴面具的人，你喜欢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