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翘着二郎腿靠坐在凉板床上,嘴巴里悠闲地哼唱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山歌:“上坝扯秧下坝栽,不图秧好图娘(liang)乖……”引得我和弟弟开怀大笑,他不管我们的笑声,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也许是沉浸在那段欢乐的旧时光里。
爷爷也是一米七的个子,年纪大了驼背,看起来比实际要矮小。标准的瓜子脸,高鼻梁,时常都是一张笑脸,岁月的镌刻留下了一道道印记,以前就听妈妈说:“你爷爷年轻的时候那人才好得很哦,山歌唱得好,口才好。
唱山歌一个人可以和好几个妇女对唱,从来没有败过,只是现在年纪大了,忘记了歌词就很少唱了。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可你爷爷就能把别人家的矛盾调解好,就是因为口才好,说得话在理,让别人信服。”
爷爷脾气很好,很少会发火,除非是特别生气的时候。记得有一次我带着弟弟下河游泳,弟弟才五六岁,被我爸知道了,心想免不了一顿笋子汤(就是被竹竿抽),爷爷过来护着我说:“娃儿还得小,说服教育嘛,打成枯病了怎么办?”听了爷爷的话,我爸手里的竹杆放下了,丢下一句“那你来教育,”气冲冲的走了。
爷爷是一个乐观向上的人,又特别勤劳和朴实。说话就跟以前的教书先生一样,慢条斯理的,还带点幽默,让人忍不住笑起来。陌生人也不会有距离感,不管家里来的客人是谁,聊天的时候,都能让客人开心的笑。
最喜欢跟着爷爷干活,总是很耐心的教我怎么做才省力,怎么样才能快速。教会我许多干活的方法,还教会我割草,犁地,和煤……太多了。许多时候都能想起那时候的点点滴滴,很想念那时候无忧无虑的日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离家十年,奶奶去世后,最牵挂的就是爷爷。
记得农忙时节,每天都是爷爷叫我们起床。年纪大了没什么瞌睡,醒来干一会儿活,还不见我们起床,就把家里转一遍,叫我们起床干活。有时候叫了几遍没人起来,爷爷就会大声说:“老子都天开河口了(就是太阳都起来了),你几人还得睡,要变人不?别个家水缸都挑满了,田里面大粪都背了好几丘田了,我这家人简直要拐。”说完自己又去干活。
听完爷爷的唠叨,我们也起床了,也难怪爷爷会发火,用爷爷的话说,“那就是抢天时。”老天爷说变就变,本来还是晴天,突然就会下起大雨,要是耽误了就得等几天,许多事情就要滞后。
爷爷喜欢抽山烟(就是旱烟),喝茶,特别涩。这两样东西是爷爷的最爱,爷爷最幸福的时刻,就是抽几口烟,喝几口茶。我最喜欢看他过完瘾后满足的表情,那个回味无穷。
茶刚泡好时热气腾腾的,爷爷就拿起茶杯,眯着眼,吹两口喝一口,砸吧嘴一下。抽几口山烟,然后靠坐在凉板床上,闭着眼悠闲地哼着歌。
以前用火柴点烟,慢慢的买不到了,就用打火机点。火机小了还不行,用不久,直接买大个的,能用好久。
十年前还能自己种点烟叶,一到夏天,爷爷忙得不亦乐乎。割烟叶是头等大事,收获的时候也是最开心的,说头道烟好抽。瞧好了时机就开始收割,放到太阳底下一遍遍的翻晒。确实是一位合格的烟民。
差不多每年都可以收割二十斤,晒干以后的重量。每当有客人来,不抽纸烟的,爷爷就用旱烟招待。在他看来这是他最满意的方式,因为是自己种的。
茶叶主要靠买,当然还得他自己挑选,好坏他很容易就分辨出来了。抓一把起来一闻就知道是不是新茶,有几年时间,连卖茶叶的都佩服。
现在旱烟也是靠买了,都要他自己去买,他有自己的诀窍,说我们去买会被‘喝’,花冤枉钱不值得。
爷爷对吃穿都没什么要求,能吃饱穿暖就好。常常教导我们要节俭,吃的用的要有余下的,以备不时之需。爷爷的精神状态现在还不错,如果没什么事每年我都会回去陪他过生日。他也挺希望我回家,每次都叮嘱我不忙的时候再回去,千万不要耽误工作。
总觉得亏欠爷爷的太多,我这么大了,还时不时的问爸妈我在外面怎么样,每年陪他老人家的时间太少了。给他买什么回去都说不要买,买什么他自己买,他不想给我们年轻人添麻烦。
真的希望爷爷长命百岁,每次回家都能听爷爷讲那些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的故事,听爷爷唱起那些年流行的山歌,永远都不会觉得枯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