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死人的钱也得捞

那一天上午，司马大熊来到花开花的办公室，进了屋里，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门见山地就跟花开花说：“花经理，今天我来跟你说一件大事，保准你听了之后会感兴趣。”   花开花看着五大三粗，憨乎乎的司马大熊，用一种明显捉弄人的口吻说：“你能有什么事情会让我保准感兴趣，那你就先说给我听听吧。”  司马大熊坐在沙发上，挺了挺腰，好像是没听出来花开花轻视、嘲弄他的意思，一本正经的卖乖地说：“东山镇政府南边的那个青龙山你是知道的，可你知道那也是咱们的一个发大财的宝地吗？”  “什么！发财宝地？就那个光秃秃的，大老远看着就像个大坟头子似的荒山，还是一个发财宝地？你看你这个憨样，这还没到中午就喝多了，我说你还能干点什么正事啊。不是我好说你，你一进屋我就闻到了一股酒味，你说你，一天三酒，整天喝的醉醺醺的，弄得浑身上下臭烘烘的，你说你媳妇是怎么跟你过的啊，换一个女人都不会跟你这种熊男人过日子。”  “咱不说那个小熊娘们好吧，一说起她我就头疼。”  “你还头疼，你可拉倒吧。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你这辈子就知足吧你。”  花开花说到这儿，突然把脸一拉，眼睛一瞪，严厉地朝着司马大熊就吼叫了起来：“嗨！我想起来啦，你今天来得正好，这两天我就想找你了。听说你最近三天两头的就要喊上几个狐朋狗友在厂子里吃上一只羊，这事是不是真的？啊！如果是真的话，我马上就撤了你这个不务正业的吃货。”  司马大熊一听花开花忽然说起这个话题来了，吓得他不由自主的一下子就从沙发上站起身子，看着面目神情瞬间变得冷冰冰的花开花，结结巴巴地说：“他嫂，嫂子，你，你先，先别急。听，听我说，事，事情是这么，这么一回事。”  “你看看你这个熊样子，你管谁叫嫂子。你先坐下，别结结巴巴的，慢慢地给我说，一五一十地把你吃羊的事情给我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你敢跟我说半句谎话，你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这个贪吃的熊货。”  司马大熊乖乖地坐在了沙发上，深深地缓了口气，小声小气地说：“你别生气嘛，孩子他嫂子，你听我说。事情是，是这么一回事。”  司马大熊说到这停住了嘴，看着花开花的面目神情不那么严厉了，也就立马恢复了常态，他点燃一根香烟，抽了一口，吐出嘴里的烟雾，又大大咧咧地说：“他奶奶的，前些天，你是知道的，从西伯利亚来了那一股大寒流，天冷的真是他娘的叫邪乎，这也巧啦，那两天一连病死了两头老青山羊，后来我就估摸着这事，肯定是那两头青山羊太老了，不禁冻了。当时我就寻思着，不就是死了两头瘦不拉几的老青山羊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跟你来汇报。那两天我们几个人闲着没什么事，就在厂子伙房里炖着吃了。就是这么点事。你不信的话，就去问问好了。我再嘴馋，也不敢随便宰头羊吃啊。哎，我说孩子他嫂子，这事是谁跟你讲的，这个跟你汇报的人，我看他娘的肯定没安什么好心眼，他这就是在挑拨咱们俩的关系吗。”  “行啦！行啦！什么挑拨关系，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不过以后死了羊，你得跟我打一声招呼在处理，不能在厂子里擅自做主，更不能随便吆喝几个人就去吃羊。没什么事的话，你就赶紧回厂子里去吧。走吧走吧，赶快走。”

花开花这么说着话的时候，便不耐烦地朝着司马大熊挥挥手。

司马大熊站起身来就走，可他还没抬起脚来就又坐到了沙发上，看着花开花一本正经地说：“我还没有跟你汇报完工作呐。”  “什么事情，那你就赶紧说吧，等一会儿我还得上城里去办点事情。”  “好的，好的。那我就跟你长话短说吧。事情是这样的，这一段日子里，我考察了一个可以赚钱的大项目。那就是咱们在青龙山开发墓地，建阴宅，建火化场。这是一个长远的大生意，只赚不赔的大买卖。一些具体的工作思路我都替你寻思好啦。咱们先把青龙山给拿到手，镇政府南面的公路交叉口有一条通往青龙山的土路，也就七八里路的远，过了年，咱们就让镇政府出面把那条土路扩宽一些，修一条水泥公路，他们修好了公路，咱们紧接着就在山下建火个化厂，建盘山小路的同时搞绿化，青龙山公墓就开业了。花经理，你是不知道，现在的阴宅可要比阳宅贵多啦，我看这个社会的发展势态，那阴宅是会愈来愈贵的。怎么样？我的这个想法不错吧，我这可是帮着你赚大钱的啊！放着这种能赚大钱的买卖不去做，那不是傻了吗。”  司马大熊说到这儿，神气活现地站起身来，走到老板桌子跟前，给花开花的茶杯斟满热水，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返身回到沙发跟前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点燃一根香烟抽着，眼巴巴地看着花开花的面目表情。  坐在老板椅子上的花开花，面无表情地把双手交叉地放在胸前，眯缝着双眼看着司马大熊，心里寻思着，别看这个熊货长得这么粗鲁，像李逵似的，可还有点经济思想，我还没有看错人。以后多加历练历练，说不准还真能给我干些大事，还真能帮着我挣些大钱。

花开花寻思到这，嘴上便不冷不热地说：“你这个熊家伙，没想到连死人的钱你也琢磨着去挣，比你爸爸捞钱的路子都邪乎，过几年都快能赶上你弟弟了。哼！一说起你弟弟我就来气，他有事没事的就去找孤独山水的麻烦，连我的面子都不给，这个司马大虎越来越不是个东西了。”

“就是，就是，他就不是个东西。这个熊货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翻脸就不认人，没点亲情味，谁的钱都敢弄。”

“好啦好啦，咱不说他了。你刚才说的这个建议挺有价值的，说明你的头脑也不简单，是一块办大事的材料。虽说隔行如隔山，可隔行不隔理呀！你接着往下说，说给我听听。”

司马大熊一看花开花的这种神态，一听花开花这种说话的语气，知道自己有戏了，兴奋得立马就把手上的多半截香烟泯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也顾不得喝口茶水了，就眉色飞舞地说了起来。  “花经理，你有社会关系，人脉广，有钱，有技术人员，还有一些能干活的廉价农民工，开发青龙山公墓这件事对你来说，那简直就是小青菜一碟。再说了，开发这个项目也用不了多少钱，也费不了多大劲。我早就替你想好了，大侄子现在是一门心思地到处去搞他的房地产大生意，整天不在家，他也没有工夫来理会这一类小生意，这个生意你自己就能做，我帮你跑跑腿，什么事情都不是个事。项目上马后，火化、吊念厅、寿衣、骨灰盒以及花圈之类的那一些鬼用的东西，咱样样都给它弄齐全，一条龙服务。对啦，还得弄几辆灵车。只要管理工作跟上去了，还能多赚一些，死人的钱特别好挣。你好好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呀。别看你是个大学生，可你生长在城里头，这乡下的一些生活习惯你知道的还不多。现在农村的经济条件比过去好多了，可孝顺老人的不多，他们平时舍不得给老人花钱，老人死了，他们可就舍得花钱下葬了，农村人都讲究个穷面子，和你们城里人不一样，城里人讲究实惠，老人活着的时候舍得给老人花钱，老人死了就无所谓了。”

 花开花听到这儿不由自主地就打断了司马大熊的话，有所感叹地说：“你说的这件事倒也是实情，农村人从骨子里就自私，就愚昧，就固执，就迷信，一个个的都穷讲究面子。他们平时不问老人的事，老人死了，我的个天呀！你看他们哭的那个叹劲，可真让人受不了。人都死了，你说你哭给谁看呀！有意义吗！一个个的真是不可理喻。哼。”

花开花自顾自地说到这儿哼了一声，便伸手端起老板桌子上的茶杯喝了几口茶水。

司马大熊连忙应付着说：“就是就是，你说的一点也不错，他们那些农村人就是不可理喻。不过，花经理，咱说实在的，你只要把市里的那一些有关部门的关系给疏通完，不是我在你面前吹牛屄，在咱这一片地上，什么事情那就是咱说了算。附近这些村庄的村支书，现在都是我的仁兄弟了，我说的话，那就是圣旨，只要咱们的火化厂建完了，阴宅就不愁卖。”  司马大熊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喝了几口茶，重新点燃了一根香烟，抽了一大口，一脸严肃地看着神色有点走神的花开花又开口说道：“孩子他嫂子，我说话你别烦，我觉得挣钱太容易的行业都不会很长久的，就像房地产这一行业，这些年来大家都挤破头的四处去开发楼盘，开发海景房，占用资金那么大，我看他们早晚都得要破产。赚钱，咱们得学会赚慢钱，稳稳当当地赚钱。青龙山那么大的一座山，这辈子你都开发不完，你就稳稳当当地坐在家里喝着闲茶，等着赚大钱吧。”  花开花听司马大熊说到这儿，便把双手平放到老板桌子上面，歪着脑袋，眯缝着双眼，看着一脸自负的司马大熊，寻思了一会儿，开心地笑了起来，她笑着说：“哎！你还别说，我看你还真是有点经济脑子。行，你的这个建议我就初步采纳了。现在我就给办公室的孔秘书打个招呼，你把你这段日子的调研情况和思路，详细地跟孔秘书说说，让他梳理梳理，写篇可行性调研报告，明天上午上了班，我就召开有关人员会议，在会上你跟大家说说，让大家议一议，然后就成立一个开发青龙山公墓领导小组，你任组长，我给你拨一辆小轿车，在这个办公楼上给你找两间办公室，再给你配备几个会预算，懂基建，脑子活泛的人，你就领着他们开始工作吧。”司马大熊知道花开花有经济头脑，善于抓商机，办事果断，但他没想到他的这个建议这么容易就被花开花给采纳了，高兴的不得了。

他笑嘻嘻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说：“我就是佩服你的工作作风，干脆利索，雷厉风行。说实在的，别看大侄子那么有本事，他在这些方面，那可就不如你果断了。哎！对啦。还有一件事情我忘了跟你说了，我听人家说，建火化厂，建公墓，民政局会给一些什么优惠政策，绿化荒山，修公路，政府有关部门也都给什么补贴，也不知道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  “行啦，行啦。我这就给孔秘书打个电话，你们俩商量工作去吧。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会着手摸摸底的。说实话，现在这个社会，谁有本事谁挣钱。有本事的人都是拿政府的钱，银行的钱来挣自己的钱。像开发这一类造福百姓，利于社会和谐的公益性公司，如果处处都是自己掏腰包，那不是脑子进水了吗。有点政策，咱就得钻个大空子。没有政策，那就得想办法跟政府去要政策。这些事情我会去协调的，这些事情也不是你能操心的。以后我让你干什么，你就认真地给我干什么好了，只要别给我弄出一些什么不靠谱的事情就行。另外，从今天开始，孔秘书就做你的助手吧，这个人的脑子还是挺活泛的，说话办事不走调，也还算是一个会来事，能办点事的老实人。”  “你放心，你放心，你说东，我不看西，你说西，我不看东。你让我干什么，我就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干什么。不管什么大事小事，事事我都先跟你汇报，绝对不会做一件不靠谱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你才是一个真正有头脑，有眼光，有本事的人。”

  “好啦好啦，你别在这儿给我戴高帽了，赶紧忙你的事情去吧。”

司马大熊嘴上一边应和着：“好好好，我这就去找孔秘书去。”一边站起身子，眉开眼笑，兴致勃勃地就去找孔秘书商量他们的工作去了。

   晚上，司马大熊在司马温泉度假村的温泉宾馆酒店聚义厅里设宴，招待东山镇派出所审讯室的韩大嘴主任和东山镇辖区各个村庄的支部书记，孔秘书做他的副主陪。   人员陆续地都到齐入座了，大家说了几句客套话，两个果盘，四个凉菜就已经摆到了桌子上。

司马大熊清清嗓子，看着孔秘书说：“今天这里没一个是外人，都是我的仁兄弟。你以后就是我的助手了，好好跟着我干，我保证亏待不了你。”  司马大熊说到这，挺直腰板，平着往前伸出右胳膊，往左一摆，在空中画了个弧形，放下胳膊，严肃地说：“今天晚上，我喊大家来聚一聚，有两件事情。一件事情是，我请大家品尝品尝这里新上的新疆特制烤全羊。以前的烤全羊，那不怎么上档次，等一会大家尝尝今天这个烤全羊，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这只羊我让他们足足考了八个小时，那味道简直是美极了。第二件事情是，我要在青龙山建一个大型公墓基地和现代化的火化场，一条龙地为全市人民服务。随后我在整个施工过程当中，如果遇到了什么难题，就请在座的兄弟们多多帮忙。过几天，我先印制一些宣传单，到时候大家都拿回去帮着宣传宣传，给我拉些阴宅大客户，每拉一个客户都有提成。今天，我就把话说明了，只要我挣了大钱，发了大财，到了那个时候，我绝对少不了大家的好处。”  司马大熊说到这，新疆特制烤全羊上来了，大家一边喝着、吃着，一边说着话。什么我负责村里的祖坟搬迁，我保证庄里的新坟一定到位，什么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之类的大话、套话和实话都上了酒桌子上，听得司马大熊心花怒放，眉开眼笑，他借着酒劲，大放厥词。  当然啦，最让司马大熊高兴的还不是他的这些兄弟们恭喜祝贺，表态发言的那一些场面上的话语，而是派出所的韩大嘴主任发自肺腑地说他是一个心胸宽广，工作有魄力，造福于民的新型企业家，是一个不拘小节，能做大事，真有本事的人，就连司马军和花开花这两个社会大人物，什么事情都得给他这个当小叔叔的几分面子，他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之类的马屁话。  大家酒足饭饱，好话说尽，醉意朦胧，飘飘然的司马大熊又格外豪爽地请大家去泡温泉，洗鱼疗，做按摩，醒酒去。  司马大熊闭着双眼，舒服地泡着温泉，享受着鱼疗的时候，脑子里寻思着，我一边在山上搞基本建设，建公墓，一边让镇政府下发一个殡葬秩序全面大清理的公告，大张旗鼓地开展一场平坟造田运动。限期东山镇辖区的老百姓自行平坟，逾期清理不到位的，就由各个村委会就地平毁。这样一来，等到办公大楼、火化炉、遗体告别馆和绿化公墓等工程配套设施都建的差不多的时候，山上的阴宅客户就已经会有不少了，那个时候我就发大财啦。

司马大熊这么一寻思，便美滋滋地咧开一张大嘴放声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