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
望着青灰色的天,不知是站在山腰的缘故还是云层带来的错觉,我伸出手抓向天空,它仿佛离得比以前更近。身后是狭窄蜿蜒的上山公路,身前是抒写我未来四年故事的大学,再往上,是一座巍峨的青山,青色的植被隔得太远,像青苔涂满一只沉睡的巨兽。那一刻的我像是童话里走进迷雾森林的公主,这座大学是半途上危险未知的旅馆。我的心情是失落的,离开了高中陪我一起笑一起哭的闺蜜们,即使她们在微信里不停地说永远爱我心永远在我身边,我还是觉得我们仿佛不同世界的人——孤独就是爱输给了离别。
Vol2
我是喜欢学生这个身份却不爱学习的女生。高中时,很矛盾的,不想去学校,怕见到催命鬼一般的老师,催着要作业、很凶残地没收小说和手机;也很想去学校,想去见到那一群想起来就想笑的疯子们。
当我听到山姜这个名字,脑子里面第一个反应是,嗯,味太冲,不好吃,炖肉的时候放一些应该不错,接下来才明白,哦,有个人名字叫山姜,哈哈哈谁要拿佐料当名字。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介意别人把她名字当佐料,那时的山姜在我心中就只有闺蜜描述的:拥有着秒杀很多男生的身高,学霸,八百米能甩其他女生半圈的体育生,阳光明媚热情开朗的短发女孩。见到真人之后,觉得闺蜜的描述更准确了。
我见山姜是被闺蜜拖走陪山姜过生日。她个子好高我抬起头望着她,也许那时是一个四十五度角的凝视?我知道可爱的我在山姜眼里一定很萌,我没有带礼物,掏出一支棒棒糖,说祝你生日快乐。山姜一把搂住我,说谢谢你小可爱。搂得很紧,我甚至觉得被山姜胸前的骨头硌了一下。
可惜后来我们就没怎么联系了。山姜是一个很骄傲的人,我去了外地参加艺术生培训也没什么时间。偶尔想起她,我会以为我们是数学课本里两条相交的直线,一个拥抱后,就再没了关系。
Vol3
高考是神奇的,是命运转盘上的指针。它斩断了多少刻骨铭心的友谊,斩断了多少懵懵懂懂的爱情,牵起了多少一生中最有趣的相逢,又牵起了多少条没有明天的红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天命运给了我一个稀里糊涂的相逢。
新生群里几个很无聊的学长在我问了几个诸如“几点可以打水”之类的问题后开始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想听我在群里唱歌。我意兴阑珊地唱了两句,几分钟后有人发了条语音,说这姑娘唱歌和我认识的一个小女孩唱歌一样难听。
我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怔住了,那时我躺在宿舍的床上,努力回想是谁的声音,以前听过却被深埋在回忆里。想不出来后这事就被我抛在了脑后,直到两个小时后,山姜拖着大包小包猛然破门而入。
这也许就是“他乡遇故知”的古诗里描写的场景。我在床上侧卧着看着走进来的山姜,这次轮到她四十五度角仰望我了。她怔住了一秒,随后惊喜地叫了起来:“刘海怡!你也在这个宿舍!我还说谁唱歌那么难听呢!”
我好想下床抱她一下,还是那么清爽的短发,还是那个会让我仰视的身高,还是那个阳光明媚热情开朗的女孩。
那时的我就像走进迷雾森林的公主,身边突然来了要保护我的猎人。
Vol4
开学的第二个周末我们去了游乐园。一群人,浩浩荡荡通过检票口的时候很热闹。山姜陪我坐我不敢坐的过山车,她很淡定地坐在我身边,看向旁边的眼神甚至有些淡漠。我不知道她是在掩饰还是真的不怕。过山车启动,加速,再加速,越来越快,疾风呼啸着撞到我的脸上又从我耳边飞过,我的心脏简直被提到了嗓子眼,终于在过山车冲到顶点下坠的一刹那,我尖叫了出来,夹杂着刺激、发泄和一些害怕。我边尖叫边偷空瞅了一眼坐公交车一样淡定的山姜,心里突然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后来我认识了一个男生,也是那么的阳光明媚热情开朗,我恋爱了。刚开始的时候很美好,美好到我有些忘了山姜,美好到我开始幻想大学毕业之后的日子,一起工作,结婚……可没有对错的爱情同样没有定式,我们的世界越来越远,我感受到渐渐清晰的冷漠和逃避,爱情将死未死的那几天是所有的委屈难过积攒最深最快的日子,我知道我要忍痛离开,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爱了还不放手。
失恋的那天,我在床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这一切被山姜看在眼里,她爬到床上一把搂住我,我在她怀里委屈地嚎啕大哭。山姜半跪着,用下巴压着我的头,双臂紧紧搂住我,我们仿佛要融到一起。在山姜的怀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一种悲伤中透着不可捉摸的幸福。可是那男生好死不死地又出现在楼下嘴里大声喊着我的名字,怒不可遏的山姜松开怀抱用被子把我裹起来之后,抄起拖把就要下楼揍他,其他几个舍友也没阻拦住山姜的脚步。所幸最后脾气暴躁的楼妈先动了手,我和他也就这样走到了最后。
Vol5
再学霸、再强健的女生也有少女心的一面,也有恋情悄悄发芽的时候。骄傲的山姜不会让其他人知道,只有细腻的我在她身边稍稍窥探出了她藏在心房的一点秘密。
在大二的时候,我可爱的山姜遇到了“老娘又是班长又是学霸,此此考试班里前三,篮球打那么好,跑步那么快,六块腹肌,一次能拎两桶水,为什么没有男生追我”的窘境。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一个在球场上击败了山姜的翩翩少年住进了山姜的心房。
山姜恋爱了,初恋。山姜闹出的动静仿佛一夜之间全银河系都知道了这件事情。至于谁追的谁这种问题,我脑海里的场景更倾向于山姜把那个翩翩少年打趴下然后大笑三声:“哈哈哈,你是我的了!”我不知道她这么快恋爱是不是和我以前嘲讽她太多次有关系。
不知道有多少初恋走到了最后,反正山姜的初恋结束得很快。快到我都忘了他俩在一起了多久,两天?反正不会超过两星期。山姜又弄了个想要让全宇宙都知道她恢复单身的动静,她依旧是那么阳光明媚热情开朗,她是个骄傲的人,也只有我发现了她眼角深处的落寞。
其实你无需落寞,你还有我。
Vol6
一个微凉的初秋的晚上,山姜突然不像平时那么聒噪了。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问她怎么了。她回答我说觉得很冷,很虚弱,胃疼。
我很惊慌地抱住她,接着又想起以前看的小说里女主把手搓热给男主暖胃的桥段,就去模仿,也搓了搓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想缓解一下她的疼痛。但是没用,我看着山姜面色惨白,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让我好心疼,看着她脸上豆大的汗珠凝结成形又慢慢滑落。
“我带你去医务室!”我第一次听到自己这么坚决的声音。我把山姜的胳膊搭到我的脖子上,想把她撑起来,然后我发现她虚弱地几乎不能走路了。其他的舍友过来帮忙,我们一起架起她,朝医务室走去。
宿舍离医务室不远,那几层向下的楼梯仿佛是我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我在担心,我听着山姜忍着痛苦、粗重的呼吸声,我好害怕它突然停止;我看着汗珠划过她映着虚弱的眼帘,好害怕她的眼睛闭上就不再睁开,真的好害怕……到了医务室,见怪不怪的医生开了票指挥我们带着她抽血化验,我们又架着她怕了一层楼。站在化验室外面,我感觉到我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我不知道她怎么了,那个我爱的山姜,那个活泼可爱的山姜,我觉得有人在抢走我内心里最宝贵的东西……我觉得我像一个失魂落魄的赌徒在等着谁的裁决,傻呆呆地站在化验室门外,等了好久,等得忘记了时间,医生出来告诉我们山姜是食物中毒,严重但不危及生命,吃完药需要输液,需要有人陪着。
那天晚上,我坐在山姜的床边,一宿未睡。我看着她略微有些消瘦的脸颊,有些心疼。药效起了作用后的山姜面色好了一些,不过我扶她进厕所,在外面等着的时候,还是要担心她会不会掉进去。
只要你没事,只有你还在,那就好。
Vol7
第二天下午,我来医院接可以自由活动的山姜。我休息了一上午,但是精神状态还是不太好。山姜没有了以前生机勃勃的样子,但我相信她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
我好开心。
“那我们现在去上课么?”山姜还是占我便宜让我搂着她走。
“不上了。走,带你去操场。”
我和山姜在操场坐下。
“你昨天晚上抱着我的样子好像一只慌里慌张的小兔子。”山姜笑着看着我。
“对啊,我怕你死了怎么办。”
“小样,”山姜笑着把我推到在草地上然后欺身压住了我,“我怎么能让你失去我。”
那天是周五的下午,晴天,阳光和暖,身边的山姜更暖。我会永远记得你比阳光更阳光的模样。我们一直坐到斜阳西去还未离开,望着远处巍峨的青山,望着夕阳落在青山上绯红与金色交至的灿烂,望着明媚的你脸上明媚的笑容。
有你真好。
Fin
现在的生活,就是我和山姜天天黏在一起,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我像她的小女朋友一样挽着她的手,在这美好的、充满青春气息的校园里,我觉得有着这样一段友谊,是最美好的。
山姜,我们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
青春不会永垂不朽。它只是一道最灿烂的年华,终究剩下最美的回忆。
我们会毕业,你会离开我,我们会在离别的酒桌上酩酊大醉,痛哭流涕,也说不清什么日子会成为别人的新娘,有自己的生活……这座青山下不知还发生着多少我们这样的故事。我们一起经历了太多,会不舍,会想念,会难过。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已经为我带来了最棒的友谊,最美的回忆。
你就是我守的那座青山。
谨以此文,纪念刘海怡和山姜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