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是一个向嘴诉说代替了向耳朵倾吐的秘密。 ---法国剧作家 罗思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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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铁到达大屯路东站的时候,我旁边的女孩起身了,在朝她对面站着的男孩嘴唇上一吻,朝车门方向走去。男孩也便在我身旁空出的位子上坐下,今天女孩穿了件黑色的风衣,男孩是黑色的夹克衫。
这样的场景,每周上班路上在15号地铁车厢里我几乎都能遇到一两次,同样的车厢,同样的人,从今年初春某一天开始直到现在。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们上班都在同一个时间点,习惯坐同一节车厢的原因吧。如果要说每次的区别的话,有时候两个人都坐着,有时候两个人都站着,如果有一个空位的话一定是那位女孩坐着。我也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在上班路上碰见这对情侣了,说情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结婚,这一点我是从女孩戴在中指上的戒指判断的。
男孩和我都是在望京站下车,和我不同的是他每次都会尽量往前边挤,而我永远都是跟在前边人身后走。上台阶的时候,我能在后边远远的看到人群中的他,瘦高的个,头上扎个不长的小马尾,背个双肩包,在人群中左突右窜,直到我看不见他。
因为我经常晚上下班时间不固定,这么长时间了,在下班路上遇见他们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而且见面后他俩还是那标志性的一吻。若不是他俩这个小小的举动,恐怕在上下班的人潮中我也不会注意到他们,这真是相见时吻别亦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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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初春的时候,某一天上班路上,我站在车厢的一个角落里,耳机里宋冬野正唱着《董小姐》。周围的座位上坐满了赶着上班的人,在这群人里有一对穿阿迪情侣装的年轻人,他们一路上在讨论着什么。
大屯路东站到的时候,女孩起身了,男孩也探过头去,两个人轻轻一吻,女孩下车了。于是我多看了这个男孩一眼,大高个,挺瘦,有点帅,但不是帅的掉渣的那种。
我平时下班的话,也要到19点以后,那时候正好地铁上没有高峰期那么拥挤。有一次,提前半个小时下班,从望京站进地铁的时候那个挤啊,以至于我到家的时候发现包里早上忘吃的煮鸡蛋都被挤破了。我想起了之前听过的这个段子,说北京大妈和上海大妈争论哪个城市地铁更挤,北京大妈说北京的地铁上能把女人挤地怀孕,上海的大妈说上海地铁上能把孕妇肚里的孩子挤出来。看来真的还是挺夸张的。
那天被挤到了某个角落站定,刚一抬头,旁边站着的不就是在地铁上吻别的那个瘦高个嘛。他手里是大屏的三星手机在玩游戏,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屏幕。没过多久,他退出游戏在微信里和人聊天。大屯路东站到了,有人上车的时候,他探头迎了过去,两个人短暂的一吻。没错,就是他女朋友。
他俩紧紧靠在一起站在我旁边,开始聊起白天工作上的事情,听着大都是些加班、涨薪之类话题,偶尔女孩还会胳膊挽着男孩的脖子凑上来一个吻。
我第一次仔细打量了这个姑娘,红色格子裙,个头一米六的样子,长发,圆脸,微胖。戴在中指上的戒指很打眼,五个手指的指甲不同颜色,配合着戒指蛮好看的。
我转乘8号线的时候,他们也换乘,我跟在后边走着。等到8号线我下车的时候,他们还在聊着,没有下车的动静。
出站的时候,我在想,在中国这样的文化里,两个人究竟有多相爱才会在地铁上旁若无人的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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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多次偶遇中,有两次让我印象尤为深刻。
一个下着小雨的早晨,我换乘15号线挤上车的时候已经没有位子了,刚过一站的时候,旁边的大哥起身了,我立刻朝那个座位移动,恰好瘦高个也想占这个位子。本来我距离位子更近一些,但是瘦高个在座位上那个大哥刚要起身的时候就已经靠了过来要先占座。所以我只能站在他旁边。他占了位子给那女孩招手让过来坐,可是那女孩瞪了他一眼没有移步。
看样子两人好像氛围不对劲,女孩头发看着湿漉漉的,满脸的不高兴。男孩也就只能坐那,张望着她,眼神有些无辜,不停地说着“你别生气了,快过来坐”。两人偶尔两眼相顾,但是无言,就这么过了几站。
还是在大屯路东站,女孩下车的时候,快步跑过来朝男孩嘴唇上轻轻一吻,飞快地下车了。
站在旁边的我,脑海里写着这样一句话:女人真是个奇怪的物种。
后来的一个晴朗的早上,车厢里我又和他们相遇了。那会我正仔细打量着自己出门时拍的照片,蔚蓝的天空下是挂满了青色杏子的枝头,北京这样好的天气可是不多见的啊。
再抬头的时候注意到了他俩。女孩一只手捂着腹部,面部表情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男孩坐在旁边小心的注视着女孩的脸。这种场景,我猜想一定是女孩大姨妈来了。
女孩快到站的时候,男孩低头吻了过去。“我出门时多带了两片,你下午的时候再贴上会舒服一些。”男孩说着,一只手从包里拿出两片暖宝宝递到女孩手里。女孩起身,慢慢走下车。
我想起了媳妇对我说过的话:我希望你平时能做我的男闺蜜,偶尔做我的情感垃圾桶,那几天的时候成为我的暖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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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北京的天气很冷,当地铁到大屯路东站的时候,耳机里宋冬野正唱着《斑马》,他选择了毒品,从此我的耳朵里就只有唱着斑马的董小姐了,这让我感到悲伤。
同一座城市里,我和他们只是陌生的同路人而已,但也祝福他们有美好的未来,不管将来怎样相互不要放弃。
再过几天公司就要搬家了,我也将不再有机会和他们上班同路。只希望不管再过多久,在这座城市或者世界的其他角落有机会再碰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仍然相见时吻别亦吻。
当我们都老的时候,我希望还能吻着你的牙床,直到永远。 ---张爱玲
文/Mr朱维升 2016年11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