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的一生中,童年、少年、青年、中年、壮年、老年各个阶段,都有说不尽的故事,尤其是童年,每每回想起来,总是那样纯真、浪漫,回味无穷。
我的童年和许许多多60后一样,具有十分明显的时代特征,酸酸甜甜,坎坎坷坷。
有个毛窝里养鸟的往事常常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每每想起都感慨无限。
八十年代以后出生的人已经不知道毛窝是啥样子了。
所谓的毛窝其实就是农村人用它在寒冷的冬天暖脚的一种手工编制的草鞋。它以秋后芦苇花穗为主要原料,做法粗糙,穿在脚上也不舒服。
毛窝做起来非常简单。将雪一般的芦苇花穗剪下,放开水里煮透、煮软、晾干,然后用麻线按脚的大小编成鞋状,再在里面铺上一层较柔软的芦花的穗,毛窝就制成了。
做工好的毛窝穿起来保暖性好,也比较舒适,但如果做工粗糙,不但保暖性能差,而且穿在脚上也非常难受,脚被磨出血泡也是常有的事。
我哥有双毛窝,是我大姐做的,属于粗制滥造型的,我哥嫌丑没有穿。我收旧利废,用它做了鸟窝。
那年秋天刚过,北风像刀子刮得人皮肤生疼。我哥带着一帮捣蛋兄弟捣毁了一个很大的鸟窝,从捣毁的鸟窝里,我捡回了四个鸟蛋、一只刚长出绒毛的幼鸟和两只刚孵出不久的稚鸟,而鸟的家长大概是外出觅食去了,逃过了一劫。
我对我哥那帮人的行为产生了严重的不满。当他们捣毁鸟窝,带着刺激过后的满足离开以后,我流着眼泪将鸟蛋和幼鸟用衣裳包着带回了家。
我开始准备将小鸟放在我的被窝里的,考虑自己还得睡觉,就改变了主意,找出了那双被我哥遗弃的毛窝。
我想这样寒冷的天气,没有家的小鸟一定会被冻死。毛窝里应该是温暖的,也应该比它们原来的家更舒适些。
然而我的判断是错误的。鸟蛋自不必说,那只已长出绒毛的小鸟却并不买我的账,总是在毛窝里转着圈子,还不时发出吱吱的叫声。
那两只刚孵化出来的小鸟肉嘟嘟地蜷缩着,眼睛都没睁开,它们相互拥挤在一起,让人顿生怜悯。
我找了些高粱放进毛窝里,可他们视而不见;我用瓶盖接了点水放在它们身边,它们动也不动。
一只花喜鹊停在我家不远的树头上,盯着毛窝不停鸣叫,久久不肯离去。
一连三天,我上学前、放学后都要放些稻谷、高粱之类的东西喂小鸟,但小鸟们不吃也不喝,大一些的那只幼鸟还是烦躁不安,但劲头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足。
那两只肉嘟嘟的稚鸟还是仅仅依偎在一起,一动不动。花喜鹊依然在树梢上徘徊鸣叫,叫声有些嘶哑,不像以前那么响亮。
正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温暖了许多。我将毛窝移到阳光下。阳光斜斜地照进毛窝,照在三只小鸟和四个鸟蛋上。
我一边做作业,一边看着毛窝里的小鸟。天空海水一般湛蓝,白云悠悠地飘荡在天上。花喜鹊突然从树梢上俯冲下来,试图将毛窝叼走,可毛窝太大,太沉,没有成功,最后花喜鹊重新飞回到树梢上,依然不停地鸣叫着。
那几天,我一直不安,上课也不专心,老想着毛窝里的小鸟和树梢上的花喜鹊。我担心几天没吃东西的小鸟会不会饿死。
我的担心变成了现实。当我放学回来,才发现三只鸟儿都死在了毛窝里,而四个鸟蛋只剩下了两只,花喜鹊也不见了踪影,从此再没露面。
我在小菜园那棵大树下挖了个坑,将三只死去的小鸟,连同那只毛窝一起掩埋,为它们垒了个不大的坟茔。
花喜鹊的叫声让我终生难忘,我时常会想起那个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的典故。小鸟原本幸福的家庭瞬间崩塌,让我有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一个家不管是贫是富,健康和睦便是幸福。如果这些都没有了,再豪华的家庭又有何用呢?
花喜鹊原来的家被人为破坏了,它还会建立起幸福美好的家吗?那三只死去的小鸟是不是依然怀念过去那个温暖的家呢?我无从知道。
毛窝养鸟让我感悟良多,也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爱护一切生命,让世界充满爱,这是我们每个人都渴望实现的目标。但真正能做到并能言行一致的又能有多少人?
毛窝养鸟的故事已成为往事,也愿毛窝养鸟的悲剧不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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