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识字，但她织毛衣的手艺可谓一绝。

搬一张矮凳，左手持针，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呈八字形分开，缠上线，吹见右手手腕飞速转动着，针上的线便越来越多，一分钟之内，竟有两百针之多。穿针，绕线，挑针……不多时，一件毛衣的边便已呈现在你的眼前。她曾让我为她买过一本编织书，各种奇怪的符号，繁杂的格子令我眼花缭乱。令人称奇的是，不识字的她竟然看得津津有味，而且一看就懂，织出的毛衣，款式新颖，花纹独特。有时还能从各种花纹针法中汲取精华，别具一格创造出许多图案装饰，花草树木，虫鱼鸟兽，甚至各钟体育项目也是她绝好的题材。无论图案多么复杂繁琐，她总是飞针走线，有时竟然不看着针，也能织得丝毫不差。织得高兴时，母亲还会哼上几句自编的小调。心手合一说的就是这样的境界吧。

我小时候的毛衣毛裤都是母亲亲手织的。走在上学的路上，总能引来旁人的啧啧称赞。也经常会被巧手的婶婶们拦住，拉着我的毛衣，慈爱地说：“让我看看那个花样，好给我家小囡也织一件。”每当这时，我总会像模特一样站得一动也不动。那是一份永远的骄傲。

记忆中，我总是在这样的画面中进入梦乡：窗外已是一片漆黑，灯光下，母亲的腋下夹着织毛衣专用的长针，两手绕着毛线，在两根长针之间飞快地穿梭着，不停地进针、绕线、挑针……不知道母亲是在什么时候睡觉的，只是第二天清晨醒来，毛衣又长了一大段。

母亲不仅为我织，还为我的孩子织。从出生的毛衣、毛裤到鞋子、袜子、围巾，一应俱全。我常常怪她织的太多，要是穿不了，孩子转眼就大了，岂不是浪费？她总是不停地说，经常换换，孩子才有灵气。

织一件毛衣看似简单，却是一项将思想与行动完美结合的工程，一件毛衣是一个人智慧和毅力的结晶。母亲是把所有的爱都织进了粗的线，细的线里。

冬阳下，依偎在母亲的身边，看她织毛衣，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