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啪!”一盆凉水泼到秦青身上。
秦青咳嗽了几声,睁开了眼睛。提点刑狱司奚北风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秦青,我劝你还是早点交待那批官银的去向,也少受点苦。”
“我说过,我只是个小喽喽,怎么会知道他们把官银带到哪里去。这次劫官银我连官差都没杀一个,不过是运气不好,被你们抓住了。”
“你以为秦尚书还能保你么?他现在已经是自身难保了。你好好想想,我有的是时间。”
奚北风离开了监狱,狱卒小丁悄悄凑了上来。
“秦尚书吩咐我照顾你。”小丁微一侧身,将一柄短刃塞进了秦青手里。
“来人,快禀告奚大人,犯人愿招了。”
门外进来一名穿着禁卫军服色的侍卫,斜着眼道:“你小子若敢戏弄我,让我惹得奚大人不快,可知有何后果。”
“小的哪敢戏弄大人,大人若不信,自己问那人。”小丁打着哈哈,将那禁卫军引到了秦青跟前。
秦青本是久在江湖之人,如何不懂,便一味做出虚弱的样子,待那禁卫军近得身来,便反手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小丁从那人身上翻出了钥匙,又将那套禁卫军的服色扒了下来,丢给了秦青。
秦青麻利的换上衣服,朝小丁一拱手,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小丁捡起秦青丢下的短刃一笑,朝外头大喊道:“快来人呐,犯人杀了禁卫军大人跑了!”
荒莽夜野,四顾无人,唯一声声虫鸣清晰入耳。秦青拨开半人高的野草,正要往内探寻什么。忽然,几道黑影从天而降,一柄长剑架到了秦青脖子上。奚北风踏草而出,身边跟着的正是小丁。
“小子,果然好计谋。”奚北风拍了拍小丁的肩。
“都是大人的功劳,小的不过略尽绵力。”小丁在一旁拱手谄笑。
奚北风走到秦青身边,略有得色道:“昔日你秦家如日中天,自然人人依附,如今已是大厦将倾,聪明人自然知道良禽择木而栖。你还当你是昔日的尚书公子么?”
秦青冷冷一笑道:“大人此言差矣,我三年前就自出了秦府,言明自此与秦府再无瓜葛。世间早已没有什么尚书公子。”
“从来舐犊之情难舍,你虽不当自己是尚书公子,但秦尚书心里却有你这个儿子,不然怎会明知自己官位即将不保之时,告诉你官银的事。可怜天下父母心,尚书大人不过也就是想给自己的儿子留条后路,却不知惹到了惹不起的人。如今,藏官银的地方也被我找到了,倒白费了尚书大人的一番苦心。”奚北风道。
奚北风略一抬头,身后的禁卫军便麻利的开始搜索。不多时,便捧了一物出来。
二
玉玺!奚北风定睛一看,不由惊呼出声。
忽而周围人声大噪,数百羽林卫如从天降,瞬时包围了奚北风的人马。
秦青反手结果了近身的一个黑衣人,夺了他的长剑,走到羽林卫领头处一人身边拱手道:“辛苦裴将军了。”
“秦兄弟哪里话,奚北风胆大妄为,胆敢偷盗玉玺,人人得而诛之。”裴将军道。
“秦青!你设局诈我!”奚北风剑指秦青,势如飞虹。
一道雪光闪过,奚北风颓然倒地,小丁手持短刃,走到秦青身前微施一礼道:“公子。”
秦青微一点头,便道:“裴将军,如今奚北风业已伏法,若无事,我想携父早早离了这是非之地。”
裴将军哈哈一笑道:“应该的,应该的。秦尚书三年前假意将你逐出秦府,想来也是知道如今朝廷奸佞当道,想为你秦家留条后路,至于官银一事,秦尚书为朝廷效力多年,又岂是银子能够衡量的,得些奖赏也是应当应分的。。”话虽如此,周围的羽林卫却纹丝不动,依旧将几人围在中间。
秦青眼见不好,便道:“裴将军领军辛苦,劳苦功高,父亲与您相比,不过是尸位素餐而已,将军才该得奖赏。”说罢,便附在裴将军耳边低语了几句。
裴将军细听后笑道:“秦兄弟有心了,代我问秦大人安好。”
秦青略施一礼,便带着小丁匆匆而去。
羽林卫依秦青所指,果在城郊一个山洞中找到几只大箱,抬将出来,齐齐堆在裴将军马下。
“打开。”裴将军道。
在月色的掩映下,只见箱内皆银光闪闪,总不下于十数万两。
裴将军面露喜色,翻身下马,将几只箱子看了个遍。如今奚北风已死,秦青远遁,大可以将此事推到他们头上,自己则可坐收渔翁之利。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近在眼前。
暗思片刻后,裴将军忙命君士收起大箱,调转马头连夜回城。
三
此时的京都城,却并不平静。黄昏时分,几个生面孔出现在了守城的军士里。
深夜,裴将军向皇帝献上玉玺,正在大大吹嘘自己功劳的时候。一个尖利的声音响彻大内。
“京都城破了!晋军打进来了!”
一时间,所有华丽的美梦被惊醒,所有人都犹如惊弓之鸟,仓皇而起。皇帝在仓促中踩到了自己衣角,摔倒在地,干脆脱下宽大的龙袍,扶着太监的手急急而去。
龙案上的玉玺被它的主人遗忘了,不过没有关系,它马上就会有新的主人,这世间,原没有谁能拒绝它的魅力。
裴将军匆匆回到府邸,命府兵抬起官银便往城外逃去。可惜路上遇到进城的晋军,官银极重,裴将军又不舍抛下,一番苦战,终于不敌,伏尸当场。
奚北风却不知道这一切,他静静的伏在草丛中,直到清晨的露水将他打湿,才慢慢的转醒过来。
小丁的功夫是好的,可奚北风的心脉比寻常人偏左两分,故而这一刀未曾要了他的性命。
奚北风的轻功极好,又报仇心切,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就到了城外,还未走近便觉不对,随手拉了个逃难的人一问才知,原来京都已破。
奚北风大惊,正在思索之时,那人却低呼道:“这是奚大人不是?”
奚北风定睛一看,眼前的不是旁人,正是御前的王公公,只是方才满脸风尘,一身粗衣,才没认出来。
王公公忙将奚北风拉到一边低语了几句,奚北风沉吟片刻后道:“有劳公公带路。”
奚北风随王公公一路到了个偏僻的所在,一打眼便瞧见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帝,如今正裹着件破烂斗篷靠在柴草上,一瞧见奚北风便去见了救命稻草一般。
奚北风安抚了两人,出门打探了一番,便将两人带到了一处僻静院落,说是自己的别苑,不会有人察觉。
一出院门,一名兵士便上前道:“有劳奚大人,如今人已抓着了,待皇上荣登大宝之日,必定重重有赏。”
四
秦青带着小丁,方一进城,京都便破了。秦青虽有武艺在身,小丁更是功夫了得,但双拳难敌四手,区区两人怎与千军万马较量。幸而秦尚书早有准备,只要与他汇合,便可保无虞。只是,如今城破,必有小人投敌,秦青原本是尚书公子,京都之内识得他之人颇多,难保不有人拿他来邀功。
秦青心内焦急,抬头见小丁身材形容与自己相差无几,心念不由一动。
小丁回头见秦青盯着自己,心下已是了然,便道:“如今乱军进城,不如我与公子调换身份,以策万全。”
此言正中下怀,生死关头,秦青也顾不上推辞,当下两人便换了衣饰。小丁收拾妥当,摸到腰间有枚玉佩,认出是秦家的家传玉佩便道:“这玉佩公子还是自个收着妥当。”
谁知秦青道:“你戴着罢,如此万一不测,他们也便不疑心你了。”
小丁一时齿冷,奈何秦家有恩于他,当下也未说什么,只戴好玉佩,与秦青二人以黑煤灰涂脸掩人耳目。
“砰!”一记火炮袭来,两人躲避不及,皆被震晕了过去。
秦尚书带着一队府兵,易容乔装,正满城搜寻着秦青。
忽然,一名家丁叫到:“老爷,你看!”
秦尚书一看,前头躺着的,不正是秦青与小丁么,忙带人过去查看。
只见两人晕倒在地,乱发覆面,满脸飞灰,一时竟分不清谁是谁。府兵们上前搀扶时才发现,其中一人的腿竟断了。
在此耽搁越久,越不安全。正在秦尚书焦急之际,忽然瞧见那腿未断之人的腰间,赫然戴着秦家的家传玉佩。
“这是青儿,快带他走!”秦尚书急道。
一旁的府兵道:“大人,现下分不清哪个是公子,可要两个都带走?”
“不必,这是我家传玉佩,至死不离身的,这是青儿不会错。再说,小丁腿断了,带着他谁都走不了。”秦尚书当机立断,命府兵带起一人便疾驰而去。
奚北风抓捕前朝皇帝有功,当下暂在军中供职,因他是前朝降臣,便派了抓捕前朝余孽的差事。此刻,他正骑在马上打量着街道。原本繁华的京都,此刻已与修罗场无异。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奚北风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啪!”一盆凉水泼到秦青身上。
秦青咳嗽了几声,睁开了眼睛。提点刑狱司奚北风正笑盈盈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