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从前旅居在H城时,最爱那里夏日的清晨。五六点起来,沿着空旷的街道奔跑,因为是新区,人烟稀少安静,空气清爽宜人。
置身于天地之间,更显得自己的渺小而天地越发辽阔。去公园跑步回来,会经过一个露天的小市场,附近的农民早起出售自家栽种的果蔬,到早上七点的时候全部散去。
城市慢慢恢复城市本来的样子,这画面如同魔术一般,将这一场热闹静悄悄地掩盖。
那卖菜的必是附近的乡民,挑着自家种的玉米豆角丝瓜辣椒等等,还带着露水的气息,我每每看到这一幕场景,内心总会触动无比,继而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这种世俗烟火的气息,把这座城的晨,衬托的活力四射,生机勃勃,而有关活着,或许就是这么简单,于一日晨起,为家人准备一粥一饭的温暖!
我此时在晨跑后大汗淋漓挤进人群,挑挑拣拣一家日常,自从品尝到了这些蔬菜瓜果的滋味,我开始无比感恩土地带给人的恩惠,感恩我可以有口福吃到这些,被日光被季节滋养的疏菜,因为它的原汁原味,反而会更用心的去烹煮,不敢辜负善待它的日光流年!
这样简单却又奢侈的幸福,让我在从前快节奏的那座城,永远都无法奢望企及!
更让我记忆尤深的是,春天的时候会有老妪摘得新鲜的槐花,小小的一朵,淡黄浅白,散发着阵阵清香,我在那密密麻麻的槐花里,几乎如同置身于高大的槐树下,头顶枝叶繁茂。一树一树的繁花,全是春天的味道。
夏天更是惊喜,一大堆含苞的荷花,十元四枝,娇羞淡雅,我想像着它开放的时候,必定娇艳大气,让人沉迷静心,我总是抵挡不住它的诱惑,常常是左手莲花,右手果蔬,于清晨满意而归!
我也得以知道,原来莲花凋落的时候,大瓣大瓣的花瓣落下,有一种让人惊心动魄的美!
那样的幸福时常被我忆起,那些原生态的蔬菜直接从土地出发,只要一早上的时间就可以和我相遇,使得我常常恍惚,那些土地原来和我相隔如此之近,让我觉得有一种踏实的幸福!
生活之所以让人觉得美好,是因为总有一些美好的事物等着我们去喜欢,去欣赏,与物质金钱无关,如同旅居乡野,那些自然中每一枝草木,都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去用心爱着一点点的东西,便可以抵御人间的黑暗和悲凉。那就是得以凿开漫长人生的一道光!
不知为何,不由又想起《浮生六记》里的那个芸娘,那个被林语堂称为中国文学里最可爱的女人。生活在她的手心里,全是诗情画意,通透可爱。她便是那个在最平淡甚至最坎坷、贫穷的生活里,凿出光来的那个人!
她夏日里做荷花茶,沈复在《浮生六记》里,这样回忆芸娘:“夏月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条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尤绝。”
她和朋友们一起去南园赏油菜花,可美中不足的是周围没有酒吧,美景当前,没有美食,颇觉扫兴。如果自带酒具和食盒过去,对着灿烂的油菜花,冷酒冷饭,不能尽兴。
众人争议不定的时候,芸娘说:“明天,你们带上钱来就行了,我担着炉子来。”
大家以为芸娘开玩笑,就都笑着说:“好。”
众人回去后,三白不解,问芸娘:“你真要担着炉子去么?”
芸娘说:“不是。我见集上有卖馄炖的,用一个担子挑着锅和炉灶。我把他雇上,酒菜可以先准备好,到地方了热一下就行。”
“用什么烹茶呢?”
“我带上一个砂罐。用铁丝串起罐的把手,把做饭的锅取下来,将砂罐悬挂灶上,添些柴火煎茶。这个办法怎么样?”
三白鼓掌赞叹。
街头有一个卖馄饨的。芸娘用一百文钱雇了他,担着锅灶与砂罐,约定了明日午后见。
第二天,众人一见,无不叹服。
到了南园,大家先烹茶煮茗,然后再烫酒热菜。游人看到了,都羡慕得不得了。等到杯盘狼藉时,众人都陶然欲醉了,有人坐,有人卧,有人歌吟,有人长啸。
红日将要落山时,有人想吃粥,卖馄饨的人立刻买米煮粥,众人饱腹而归。
每每看到此情,深感绝妙,又想起一好友,常常一起出去游玩,车到哪里,我们便开始摆桌煮茶,甚至烧烤,喝茶赏花,美景美食,犹能感觉千年之前,芸娘的美妙!
和右手莲花,左手烟火,异曲同工之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