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肚男神》

叫他“大肚男神,”自然是因为他有个大肚子,他的大肚子是典型的酒肚,像座小丘,翘的高高,衣服便绷得紧紧。他的大肚很白,所以他每次将衣服撸起时候,都会引得我们大笑,因长期在外奔波,他的脸让太阳晒得,像是均匀的涂了层番茄汁,于是这强烈的色差,配上他无奈的表情,让工作的紧迫,宽了几分。

“男神”却是我们对他的戏称,前几回我们这般称呼他,他总是面有愠色,从而不搭理我们;但几天过后,我们还是认真的喊他男神,他竟然懂得害羞了,脸庞上僵硬的曲线,雀跃般的抖动,看到三十好几的人,再次拥有青春的悸动,是件很可爱的事;而到今日,我喊他大肚男神,他已是泛泛的应了,而后回头来叮嘱我,不要大肚两个字,并且他的衣裳,也讲究了些。

我们是谁?就以我和另外一人,暂分好了。

我和另外一人是“高分子材料”公司的新职员,大肚男神是我们的领导,他是个厉害的人,仅仅用了三天,就消除了我们“上下级的隔阂”。他不必端着架子,我们也无须拘礼,熟络程度,用另外一人的话说:只恨不得吃饭都坐到他怀里。平日三人一起上下班,其间有个很显著的变化,来公司之初,每天下班他都会客气的问我们一句:要不要送你们回家,今天蛮累的。我们当然是客气的摇头,说彼此彼此。而到现在,我们是赖在车上,他是脑瓜子疼。

对大肚男神有两个非常好的印象。一次是在黄昏落尽,天空只剩一些霞光时,我和大肚男神从一间逼仄的小仓库出来,满身尘丝。

我问他,还有事嘛?我逗他,虽然已经到了下班的点,但还有一堆子破事等他。他也不答我,稍微皱眉,也不知是在考虑问题,还是在望一角晚霞。忽然他电话响了,是他妻子的来电。他接通这个电话以后,整个人忽然就变了,他变得温暖,他笑着说:真不等我回家吃饭了?见此,灵我魂突兀的颤抖一下,我竟也想结婚了,去为一个女人做奉献。

还有一次是公司来了一批散货,大概有十几吨,一辆满是铁锈的蓝色大卡车,像是没力气了,赤裸裸的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那天三十多度,天气很闷。我们从十点开始卸货,十二点一人喝了三瓶冰啤酒,继续埋头苦口,一点多,力已殆尽,我们躺在货车上觉得太阳不热了,当时我很想睡觉,但他突然用肘推我,我疑惑的问他,他指着他的视线问我:你看,天是不是很蓝。我望去,是一排水杉木,水杉木枝叶背后的蓝天,真的很蓝。他又很奇怪的坐起来,将鞋子,袜子脱掉,赤足又开始干活,充满干劲。

大肚男神的脾气称的上是“温顺”,若借个比喻:他是一头温顺的骆驼。他似乎没有爱好,除了买衣服,据他妻子透露,他的裤子多达上百条,衬衫三十余件。这让我们诧异,在印象中,他至多3套衣服轮换。我问他。他苦涩的笑说:上班不能穿的花花绿绿。

是的,他一个星期有六天是必须要在公司的,星期天这一天有三分之二的比例,他还是要去公司处理点事。

还是听他妻子埋怨的说:老板喝酒了,经常是晚上11点,给他打电话,让他开车来接,冬天的时候,他一掀被子,我就冻醒了。我听了这话,想这人真是家庭里的英雄。

大肚男神也曾我们说:要将我们培养成他。我就怼他:我们要什么深仇大恨?

即使大肚男神如此,但我在公司还是有听到对他的刺话:他这人最自私了。

因为生活太过枯寂,要挑选出富有趣味、哲理性的片段实在太难,就是如此好了。原本是想以艺术的手法,给大肚男神增加些幻想的色彩,如《月亮和六便士》里的“斯特里兰克德”忽然出走,成为一个理想主义者;这是我对他的幻想,这些时日对“家庭与责任”的认知更加清醒以后,就不免希望他还是做一个本本分分的“大肚男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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