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她曾嘱咐我活得轻松,如同堰上生长的青草;但那时我年少无知,如今却已泪流满面”
无意中听了首歌,却不禁湿了眼眶。
一念冬来 一念寒往
那几日雪特别大
从漠漠长空中逸出,簌簌而下
向着枯黄而光秃的林地
向着收割后的荒凉田野
落得白茫茫一片
此后,父亲平静地走了
人有生即有死,何况父亲久病多年。既然都想的明白,为何又要如此寤寐难安?
这是一个永远都做不好的准备,告别生命,告别这个承载了所有记忆的鲜活世界。父亲也一样啊,难舍这世间万物,难舍这尘间悲喜。
要说父亲难舍之人,应该最数妈妈了。一辈子互相搀扶同甘共苦,不离不弃,末了也终要一别两宽。
诗里道:
“酒从口中入
爱自眼中来
行将就木前
你我皆了然”
是啊!一生相伴,又何须多言。父母一生并没有多少温情记忆,更谈不上如胶似漆。我依稀记得儿时父母吵架就是家常便饭,有时父亲还会大打出手。尽管如此,父亲一箪一饮都靠母亲,母亲也从未离开过父亲。
妈妈哭泣的,父亲不舍的,是那“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的清欢,又是“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的喜乐,是那质朴简单又扑鼻热烈的生活。
这个冬天父亲走了,一切都变了!
匆匆岁月 仍有珠光
父亲一生严肃冷淡,从不与我们谈笑更不曾牵着我们的手上学。我和姐姐都惧怕这个一米八的爸爸。
人生之路不停转弯,不停换马,都来不及回头。
父亲突发病症从重症监护室醒来的那一刻,我们长久等待之后都眼含喜悦的泪水,簇拥着,围着他。看父亲想说什么,但是已经很难发声。妈妈急忙递过去纸笔,父亲颤抖的写下“把X X (外孙名字)培养成栋梁之才,为国出力” 我第一个抓起字条,瞪大眼睛看着,确认是这几个字后瞬间又气又笑!我捏着那张字条,脚也不自主的围着病床转起圈:“老刘啊老刘,你说你好不容易活过来了,爷爷盛珠宝的小瓦罐埋哪了?去哪挖?挖几米啊?怎么倒说些没用的话了?”
我这一数落,病房里所有人都笑了,爸爸也全身上下都笑的停不下来。
(事后,我把那句话拍照发给了儿子,语文课上他写了一篇高分作文叫“那无声的嘱托”)
自那后,我和姐姐都不怎么害怕他了,还会时不时的批评教育他。不知道是他病了老了的缘故,还是世间原本就风水轮流转。
日子过得并不容易,但每一段时光又都藏着不可复制的美好,理解、感受、和泰然自若有时候偏在艰难困顿时才能咂出味道。
我把它们叫做匆匆岁月里的莹莹珠光。
一蓑烟雨任平生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爸爸进食越来越难,身体越来越差,去户外也越来越少。
午后,妈妈和姐姐带孩子们去了超市,我陪着老爸拿着大蒲扇慢慢地摇啊摇,他不开空调也不吹风扇,很是虚弱。我突然说:“我推你出去玩吧?”他抬起头看着我,直愣愣没说话。
伏天总是闷热,我推着父亲出门一直向西走,全是他熟悉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老远有熟悉的声音向他打来招呼,偶尔几个孩子从身边嬉闹蹿过。父亲在轮椅上坐的一定很艰难吧,额头渗出汗珠、但眼睛左顾右盼对一切又含着热恋。
一股风吹来,豆大的雨点开始往下落。此时我们才发现溜达的有点远了,我让老刘坐稳,便推着轮椅开始往家跑,几度差点把他从轮椅上滑下来。
山海辽阔,旷野无边。父亲和我都不是那山川海洋、古树巨鲸,我们只是那一菌一蜉蝣,一粟一蟪蛄,哀叹生命之短暂,正所谓“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慕长江之无穷”。
尽管如此,回望来路,也是千山万水走来的!
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所有未来 皆为可盼
老爸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对我和姐姐说,就像他一辈子从来没有一句对我们说教的话一样;
老爸又什么都说了:人一生的智慧和思考全凭自己去感受,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喋喋不休。
老爸一世温暖。
姐夫撇下手头的项目,老张漂洋过海赶回来,日夜陪伴,翻身擦洗,无微不至;孩子们床前嬉笑打闹,活泼可爱,茁壮成长;妈妈、我和姐姐悉心照料,无限珍惜;亲朋邻居无私帮助日日探望……
花自向阳开,人终向前走,不管是晴暖还是凄冷,命运的脚步停不下来。
父亲寡言冷漠,所有人却温情以待。
父亲安静祥和没有遗憾。
既如此,我们又何须悲伤?
What’s past is prologue .
唯有感激与怀念!
追忆我亲爱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