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开花的树

      秋分已过,天气转凉,薄寒袭人。

      午睡醒来,孤身独坐。窗外阴沉沉的,有雨点“啪啪啪”地打在雨搭上。正对着窗户的满墙的爬山虎早已凋零,只剩下斑驳嶙峋的枯藤攀附在墙上,稀疏的枯黄的叶子毫无生机的耷拉着,只有零星的几片绿叶在与季节抗衡着,在雨中更显萧索。一阵夹杂着雨丝的凉风吹来,不禁打了个寒战。一种不知是什么滋味的愁袭上心头,牵出一线忧思,唇边滑出一声长长的“唉”,落进心底,化作一怀莫名的伤感。

人生,不就如这季节吗?从朝气蓬勃的春到激情澎湃的夏,转而由凄清落寞的秋到寂寥空旷的冬。人生之秋,已是人到中年。想起李清照“花自飘零水自流”,那是一种思念的凉;想起辛弃疾“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那是一种故国的愁;想起郁达夫“这故都的秋来得特别得清,特别得静,特别得悲凉”,那是一种境遇的苦。此时此刻,我也已是芳华已逝,青丝渐霜,眼角堆满鱼尾纹,腰身日渐粗壮,虽有阅历但也有苦难有沧桑。亲人离去,却无能为力,甚至还要白发送童颜,迟暮无力之感日渐强烈。

又是一个午后,我下班后,匆匆走出教学楼,外面阳光很明媚。蓦然回首,看见花园的尽头,是一株高大茂盛的栾树。虽已入秋,却还是黄花满枝,鲜艳明丽。这时,柔润的阳光透过高楼的缝隙照过来,就像舞台上聚光灯下的那束光,恰好打在舞者的身上,给栾树披上了一层耀眼的金纱,一树的金碧辉煌。肃穆,娴静,在那一刻,仿佛这个世界唯有她在静默地站立守候。

      我不由地揉揉眼睛,抬头向上看。哦,那又是怎样一个惊奇的发现,一片延伸到远方的蓝,像是蓝水晶,通透、清澈、纯净。又像海,辽阔无边,却没有一丝波澜。朵朵白云荡漾在其中,舒卷自如,仿佛能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那么淡淡然,悠悠然。

      是啊,平日里只顾得低头匆匆走路,却不曾抬头看天。没曾想,今天秋天却又给了我另一个新天地。心变得明亮了许多,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走在回家的路上,阳光透过路两侧高大挺拔的法桐叶儿的缝隙,深情地追逐着我,整个身体一下子通透了许多。

      到家了,门缝里流淌出了轻柔的钢琴曲,仔细一听,是《秋日私语》。噢,是爱人正在书房里欣赏轻音乐。曾经忙得不可开交的他,难能可贵地坐下来读书、学习、吟诗、写文章,心中很是欣慰。伴随着一个个音符,一幅幅关于秋天的美丽画面,在脑海中不断地闪现,家里瞬时充满了静谧与诗意。突然间,心里的某个地方被触动了一下,于是我深深地坠入了喜悦的漩涡。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吧。

不忍打扰,快步闪进厨房,动作轻快利落。打果汁,洗菜、切菜、炒菜,煎牛排,烧蛋花汤,不一会儿功夫,一荤一素一汤,很快上桌,就等爷俩来享用了。

      “汪汪汪……”小狗球球欢快地跑向我,又欢快地跑向大门,蹦跳着。是儿子放学了,球球让我去开门。果不其然,紧接着,就听见了敲门声。打开门,微笑着,拥抱了一下累了一天的儿子。 儿子使劲吸了吸鼻子,哇,好香啊!几步就窜到了餐桌前。开饭喽!爱人也走了过来,我们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旁吃饭。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大快朵颐,听着他讲学校里的开心事。

        轻音乐还在继续流淌,充满了整个房间,这个秋天竟是如此地静美而迷人!

      是啊,秋天是每个人都回避不了必然要经历的季节,无论是时令之秋,还是人生之秋。不正因为有了秋才有了季节的多姿多彩,春的萌发、夏的蓬勃、秋的收获、冬的蕴藏才相映成趣?不正因为有了中年才有了成长的起承转合,幼时的娇憨、少时的懵懂、青年的奋发、中年的成熟、老年的睿智才构成了悲喜人生?四季更替,循环往复,这是规律;生老病死,美人迟暮,这是命运。也许更应该放手,像那棵开满黄花的树,娴静、美丽;更应该洒脱,像蓝天上的白云,闲逸,悠然。

放下一切,就此释然。享岁月静好,安然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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