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而非|002.

楚念之二人离开后两天,梧军遭到了胡人的深夜袭击。

虽然身为大将军的梧逸清面对占有绝对优势的敌人突袭不至于惊慌失措,但他从未上过战场,未见过血溅长空,一时间也没有应对之策。还是颇具战争经验的副将黄忠迅速调整好军队,下令撤退。但是全军退到平水谷的时候,梧逸清阻止了黄忠往右边继续撤退,而坚持领着军队进了平水谷。

平水谷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山谷,因为有平水河流过且平时人迹罕至,这里树木丛生,野草不息。梧军五千人一夜之间只剩下三千。他们一进平水谷便有序地分散在树林中往深处走,全部人都在林子中临水扎营驻军。

梧逸清在营帐中与黄忠相视无语。黄忠始终激励反对梧军驻扎平水谷,他以为这是梧逸清纸上谈兵、不切实际的决定,但他也压不住七皇子和大将军这两个身份。正当黄忠按耐住不住性子准备起身与梧逸清辩论一番时,一个探子从帐外冲进来,抱拳低头报告道:“将军,右边平原的路已被胡人拦截,保守估计有五千胡人。”

探子的话让黄忠如梦方醒:胡人是看准了他们会往右撤,准备突袭后来个一网打尽!探子退下之后,黄忠一个箭步上前看着梧逸清问:“殿下,您怎会知道胡人会埋伏?难道这也是书上看的?”哪怕以为这不是梧逸清自己的判断,黄忠也惊讶于眼前这位不及弱冠之年的皇子的沉着冷静,战场上需要这样的人。

梧逸清神情平静,心情并没有因探子和黄忠的话起太大的波澜,因为他还没有赢得战争。“大概是在哪本书上看过吧,只是我可能更懂得人心!”梧逸清的眸子沉了沉,“没有那头老虎会放弃近在眼前的兔子!”

“可是老虎今天扑了空,最迟明早就会来这平水谷捕兔,”黄忠顿了顿,“也有可能是今晚!”

“谁说我们是兔子?我们是狼!”梧逸清的话不重却有分量。

梧逸清不了解战场,但是会用谋略。他两日前私下出军营给楚军密信,让他们赶来支援梧军,两军合力更是胜券在握——本打算届时梧军先与敌人交战耗去其兵力,最后由楚家兵一举拿下胡人。这样一来,梧逸清不仅可以班师回朝,也可在楚云天面前留个印象。只是变故来的太快,他没想到如今自己被困在平水谷中。

不过还有一丝生机!梧逸清是两日前给楚家捎去的信息,若他们赶来,最晚明日也能到平水谷附近,而到时以楚云天的敏感不可能不发现胡人的踪迹,那么便可以与他们来一场内外夹击的戏码。就算胡人今晚就攻进来,梧军驻扎于丛林深处,也可以利用地形与敌人周旋到天明,等楚家兵来到。

现在梧军的生死便在楚家兵手上了!

而楚家没有让梧逸清失望,楚云天一收到密信便派兵支援,他读懂了信中的政治味道,既不便直接拂了梧国皇室的面子,也不能弃北方不顾,所以这次他派了自己的儿子楚洋前去支援。而楚念之也吵着闹着要跟自己的哥哥一起。

“你一个女孩子不适合打仗!”每次楚念之说要上战场,楚云天总会板着脸说这句话。

楚念之明白父亲这个时候不吃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一套,便收起孩子气认真地看着楚云天说:“爹,古也有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女儿从来不认为女孩就只能待在深闺中缝衣织线、吟诗作对,况且身为楚家儿女,遇战不能惧,遇敌不能退,这不是您常常和我们说的吗?”见楚云天的脸依然板着,楚念之又说,“再者此次去打的并不是硬仗,前有梧军诱敌,后有楚兵支援,此仗必胜!您就让女儿去看看吧!”说完,楚念之殷切地看着楚云天。

听完楚念之的一串话,楚云天的神情松了些。他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说:“我允许你去,但你必须保证交战时绝对不往前冲,只能待在军营中!”

听到楚云天答应自己的请求,楚念之咧开嘴笑了,她学着其他士兵的模样在胸前向楚云天抱拳,低下头说:“女儿遵命!”

待楚念之兴致勃勃的回营帐收拾行囊,楚洋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问:“父亲这次为何答应小念?”楚洋从小便跟在楚云天身边征战四方,他很了解自己的父亲,对自己是严厉教育,对自己的妹妹却是宠溺无边,怎舍得让她上战场冒险!

楚云天无可奈何地轻叹,“小念自小骨子里就有一股傲气,不愿在深闺中当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只盼看遍这江山!”说到这儿,楚云天嘴角有一丝笑意,“既然楚家大府关不住她,就让她去看看战场上的厮杀,保不齐这回吓怕了以后就不敢来了。”

“以我对小念的了解,她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吓怕的寻常女子。”

“但她总归是个女子。”说着,楚云天脸上又恢复一派严肃,“不管怎么说,这次你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好小念!至于胡人,为父和小念一样,相信你的能力。”

“楚洋领命!”楚洋向楚云天抱拳低头,就像一个士兵对将军那样。

“还有一点,”楚云天补充道,“不要让小念和七殿下碰面!”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卷入皇室斗争中。

楚念之在自己的营帐中和小耐打扮成普通士兵的模样后往外走,结果刚掀开帘子就看见楚洋走了过来,他腰间佩了剑——是出征的装束。

“哥,我们什么时候集结出发呀?”

楚洋先是上下打量了楚念之一番,然后又快速往后看了小耐身上的衣服一眼,“你们就穿成这样去打仗?”

看见楚洋怀疑的神情去,楚念之连忙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楚念之二人经常女扮男装,举手投足间也有男孩子气,但与在战场上拼命的士兵相比,她们的身量小了些,皮肤也白净许多,在人群中很容易被认出。楚洋轻轻摇了摇头,拉着她们两人走进营帐重新装扮。

楚念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大胡子,又看了看小耐那张和自己一样被涂得黝黑的小脸,瞬间拉下脸对身后的楚洋说:“哥,你是不是怕我们女扮男装比你还好看才把我们画成这幅鬼样子!”

楚洋忍着笑轻敲了下楚念之的脑袋,“战场上谁不是这个样子,这样才没有人会怀疑你们,快抓紧时间出发吧!”

楚家兵营距离平水谷不过一天的路程,但本着去埋伏的目的,楚洋领着军队不紧不慢地行进,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来到平水谷附近。心细如楚洋,他在山谷三公里远的地方便停下来眯着眼睛朝山谷的方向看去。

“去叫附近的探子过来!”楚洋对身边临时顶替的副将说。他说的探子是楚家安排在西域战场上的密线,他们平时或伪装成普通百姓,或隐匿在秘处,只为获得自己负责区域内的所有有用信息。

“报,少将!”探子单膝半跪抱拳低着头向楚洋报告平水谷的情况,简单清晰地将梧军的处境、胡人的数量、谷地地形等一一讲清楚。

楚洋深思片刻后下令全军在原地整装歇息半个时辰。

楚念之看到军队停下来,以为他们是要扎营休息一晚再继续赶路,可是没有人扎营生火,大家在深夜中只是抱着剑坐下休息,甚至连闲谈的士兵也很少。楚念之跑去问楚洋。

楚洋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梧军在前面的平水谷被胡人围困,我们在这里等着随时去支援梧军。”

“你是说仗有可能今晚就开始打了?”楚念之第一次离真实的战场那么近,目光中隐隐透露出一星半点的兴奋。虽然战场是血腥残忍的,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对于当时热血天真的楚念之来说,战场更多的意义是英雄为护国守家而抛头颅洒热血的正义。

楚洋担心的正是楚念之对战场的期待,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身陷危险和痛苦,更不想让她见到战场上所有人都在为活命而厮杀的画面——那会改变一个人对世界所有的幻想。

楚洋以一种近乎冷漠的语气对楚念之说:“你不要忘了出发前自己答应过父亲的话!”说完,他又转头对年轻的副将下命令,“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得让小姐离开你的视线,更不能让她离开营地半步!”

“是!”副将对少将的命令绝对服从。

“为什么不让我离开营地?既然已经有人保护我了,小耐也在,我不会让自己有危险的……”

“战场岂容儿戏!”楚洋拿出长兄的气势来打断楚念之的话,“刀剑无眼,上了战场没有人能保护你的安全!既然你已答应了父亲留在营地,就不许靠近战场半步!”

楚念之本还想出声与楚洋辩论,但这时从外面冲进来一个士兵禀告有要事需要他去处理。楚洋知道战场上的时间就是万千生命的进度条,一分一秒都耽误不起,他只能再次给副将下令看好楚念之后立马去处理军务。

楚念之也明白时间紧急,此次对战胡人虽是楚、梧两军有优势,但战场上风云莫测,把握时机很重要!楚念之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副将便大步走了出去。

副将一直紧跟在楚念之和小耐身边,只要她们不出军营,他便打算只跟着她们。可是楚念之二人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军营后面的围栏处,两人轻松一翻就翻过了半人高的围栏。副将一看就急了,他连忙一跃跃过围栏,跑上前抓住小耐的胳膊看着楚念之说:“小姐,少将下过命令不让您离开军营半步,还请您尽快回去!”

楚念之故意没甩开副将是怕他难以向楚洋交代,她看着副将的脸,又看看他抓着小耐胳膊的手,打趣道:“我家小耐可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你这样抓着她的手不太好吧?”

副将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少年,听完楚念之的话连忙想被烫到一样缩回自己的手,耳朵迅速烧了起来。其实以小耐现在一副大老粗的打扮,除了身量薄了点,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她是女儿身。“请小姐你们立刻回军营!”副将尽职地板着脸说。

楚念之没有理会副将的话,转身径直往小山里走去——走上小山可以看见平水谷里的情景,边走边高声说:“我不会回去的!你知道我们可以很容易就甩开你,只是不想我哥为难你才让你跟着的,识趣的话你就乖乖跟着我们就行,否则……”楚念之突然转过身来眯着眼看副将,“我就跟我哥说你企图非礼我们!”

楚念之她们从小混迹于市井之中,性情也比一般的梧国女子豪放。不过副将只是一个少于异性接触的少年,常年的军营生活让他对女子的了解少之又少,所以他一听到“非礼”二字耳根子立马就红了,顿时哑口无言。

因为天将亮又未明,加之周围都是树,借着夜光楚念之只能看见副将低着头,未见他的红脸和红耳朵,否则又会打趣这个可爱的战士一番,不过她知道自己的话确实吓唬住了他。“我们不会涉身战场让自己身陷危险的,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只是想悄悄爬过山去然后躲在一旁观战而已。”

说完楚念之转身提步向前走去,下一秒身后传来副将的声音,“小姐,打仗并非儿戏,也不是凑热闹!请小姐回去!”

楚念之没有停下,“我不会拿自的命开玩笑的!”她高声对副将说。“真是个榆木脑袋!”她说完又小声嘀咕着。

天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楚念之他们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难辨别自己在山里的位置。突然前方传来一声炮响,渐渐地,人声、刀剑声、马蹄声四起,连空气中也慢慢弥漫着血腥味。楚念之往前跃上几步来到一棵粗壮的大树下,向后示意小耐。小耐心领神会地越过她,三步上树,稳当地爬上大树并寻好观战的位置准备接楚念之上来。楚念之轻功不如小耐,自己上树稍显吃力,后来身后传来一掌助她够到小耐伸出的手。待自己在树枝上站稳,楚念之往下看,只见副将的脸在晨光中时隐时现。

“小姐之须护自己周全,无论看到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离开这里再往前一步!”这次副将的声音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天慢慢大亮,世界迎来白昼,楚念之却只看到一片红色:飞溅的鲜血染红了战衣,倒在血泊中不知有多少是梧军,又有多少是胡人。平水谷地不大,梧军和胡人就像两头猛虎从这个小小的斗兽场两边冲上前去撕咬对方,毫不留情。缓缓流过的平水河慢慢变成了红色,不知今日这条平静的河要安抚多少灵魂。

后来,楚洋领着楚家兵从谷口冲出,瞬间梧、楚两军就对胡人形成前后夹击之势。战场上的局势轻易就被扭转了,胡人作着困兽之斗,但还是很快就被全军歼灭了。一场战争悄悄开始又匆匆结束,留下的只有刺眼的红色尸身。

楚念之一路无言地回到军营,然后躺倒在自己的床上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仿佛这样就可以逼退从脚低涌上来的寒意。她无神地睁着双眼,一言不发,脑子里只剩下挥舞的刀剑和飞溅的鲜血。

“小姐,该用餐了。”小耐的声音传来,但楚念之毫无反应。小耐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上前坐在床边,用手隔着被子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小耐知道楚念之这是害怕了,也很难过。

儿时楚念之养的一只白兔被皇宫里来的小孩失手弄死了,她看着死掉的白兔愣了好久,然后整整三天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一声不吭。后来是楚洋强行将她从被子里拉起来才发现她的双眼通红,枕头早已湿透。自此以后,楚念之从未再养过任何动物。

白天打完仗,楚洋便与梧逸清、黄忠二人商议如何乘胜追击向西一举将胡人势力歼灭,直到半夜才回到楚家军营。他听了副将的汇报,知道楚念之的情况便提步去看她。

看到缩在被子里的楚念之,楚洋抬手示意小耐退下,然后轻手轻脚地上前坐在床边。他没有像儿时一样强行将她拉起来吃东西,只是轻声说道:“小念,有哥哥在,不用怕!”

楚念之睖睁许久,双目干涩无比,但是她不敢闭眼,一闭眼脑子里就会出现横尸遍野的情景。明明在混乱中,她只听到刀剑相接的金属声和士兵倒下前的惨叫,但是在梦魇中她却感觉自己被一群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人追赶。

“小念……”见楚念之一动不动,楚洋又轻唤几声她的名字。

“哥,你不害怕吗?”楚念之的声音有些抖。

楚洋对这个问题沉默良久,最后开口回答:“以前是害怕的,但现在好像已经习惯了。楚洋顺着回忆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上战场的日子——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那么多血和尸体,战争仍在继续,刀剑声和喊叫声在他身边回响,他却全然忘了自己在军营中练过的一招一式,只能躲在将军身后。等他被将军半搂半抱地扶着走进楚云天的营帐中时,他不敢抬头看自己的父亲。可是楚云天在看见他满身血迹时蹲下对他说:“你长大了!”

楚洋轻轻的一句话却在楚念之的耳边炸开,她想到楚洋是在十一、二岁那年就开始跟随父亲出征的,想着想着,她眼中早已盈眶的热泪措不及防地掉了下来,一颗接着一颗,枕头瞬间湿了一大半。“那我……是不是也会习惯。”楚念之因为一整日滴水未进,嗓子干得冒烟,此刻她的声音却又带着点点湿意。

“你不用去习惯战场,哥会为你守着这片山河的,你尽管过得开心潇洒便可!”楚洋说得无比坚定。

楚念之心头一动,掀开被子起身,但因为腿躺麻了,她的动作显得笨重。等坐好了,楚念之用通红的双眼看着楚洋一字一句地说:“如果这大好河山需要爹和你,还有那么多战士以命相抵,那我宁可不去看!我什么都不要!”

楚洋听到楚念之认真的话语,轻扯嘴角笑出了声,抬手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摸了摸她的头,故作轻松地说:“傻丫头,要是一天到晚把你关在四堵墙的房子里,你还不闲出病来!况且……战争是人们的天性,无法避免。”

“可是说书的说过‘人之初,性本善’,既然战争因人而起,自然也能让人们停止!”

这次楚洋听到自己妹妹天真的话实实在在地笑出了声,他在战场上学到最深刻的就是不要轻易相信人。“从小到大你才读过几本书啊!怎知人心是不会变的!”

楚念之的气一下子被楚洋给激了出来——从小到大她是贪玩不爱学习,可每次她溜进书房拿兵书和四书五经翻阅一翻时,总会被容妈给捉住拉去学针织女红——因为楚洋在家时常常给容妈告状!“你读书多又怎样!等我这次回去也要进学堂念书!”

梧国的学堂是私人书塾,一般只有男孩才会被送去读书;女孩不会读书,只学针织女,即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要读书,也只是请读书人到家里来教授一些吟诗作画的技巧。能出现女子的私塾,恐怕只有百鸣宫里的三德堂了。

楚洋见楚念之的脸恢复了点点血色,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也没细想她说的话,“要回去就先起来吃东西。”

梧军和楚兵明日就要一起继续向西追赶剩下的胡人,梧逸清和黄忠特意前来与楚洋一起商讨具体事宜。楚洋是在战场上长大的,比起权位更尊敬会打仗的人,所以他对黄忠明显更亲善些,但梧逸清并不在意。

商讨完所有事项,梧、黄二人本打算告辞后一起回营地,后来黄忠说他的战马在凌晨的血战中牺牲,他需要去附近的村镇集市上买一匹烈马。梧逸清点头允许他去买马——这里靠近西域,马也比中原马更刚烈。

时值阳春三月,虽然人还觉得冷,但万物已先觉察到春天的温暖,冰雪融化,平水河也分出几条支流来,水流不快却源源不断。梧逸清沿着其中一条支流边走边想事情,脚步不知不觉放轻许多,等他再抬头看见河边坐着一个身穿蓝衣的清瘦背影。许是他脚下踩到了石头弄出了动静,被惊动的楚念之转过头与梧逸清的目光不期而遇。

现在已是正午,万里无云,暖阳将大地照得广阔明亮。梧逸清看着楚念之的黑脸和大胡子,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虽然眼前的人一身男子打扮,但他的身骨太清瘦了,与他的面相一比更显瘦弱,仔细一看,他脸上的胡子也不太自然……

正当梧逸清上下打量楚念之时,后者像一只兔子一样从石头上跳起来准备逃跑。但是梧逸清一个箭步上前便抓住了她的肩膀,楚念之屈起手肘向后撞去,但梧逸清轻松就挡住了她的手,再一个转身伸手撕掉了她脸上的胡子,疼得她叫出了声。看到楚念之嘴角一圈的白皮肤,梧逸清的眼眸更深了些:他是乔装打扮来这里的?

楚念之看见自己的胡子在梧逸清手中,连忙用手遮住自己的半张脸,一双美眸瞪着梧逸清——上次在河边遇见的也是他!他到底是谁?

楚念之知道自己一个人打不过梧逸清,出来时也没有和小耐说一声,如今只有走为上计了。她抬脚将几块石头踢向梧逸清,谁知他一边侧身便躲开了石头,另一边已经抽出长剑划过河面。下一瞬,冰冷的河水被长剑击起,直直泼向一旁的楚念之。

被泼了一脸水的楚念之脸上的颜料开始融化掉落,她的脸变得黑一块白一块。冰冷的河水并没有让楚念之冷静,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怒火中烧——这个人居然三番四次找自己麻烦!顾不上想太多,楚念之抓起几把石头狠狠地、毫无章法地全部砸向梧逸清,然后趁他躲避石头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自己衣袖中摸出一把辣椒粉冲上去朝他脸上撒去。措不及防的梧逸清被辣椒粉呛到,马上大声地咳嗽起来。

“活该!今天先放过你!”楚念之拍了拍手就转身跑开。

好不容易直起身来的梧逸清看着那抹蓝色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他也认出此人就是那日在河边与自己交手的人——从此人的身形、身手、声音和装扮他更确定这是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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