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可欣在我面前蹦蹦跳跳的很开心,我跟在她的后面也很开心,追了她多久,我不记得了,但这是第一次成功的把她约出来。
她牵住我的手,指着街边一家橱窗里的项链对我说:“知道吗?这款项链的名字叫做湛海深蓝,象征着美满的爱情,是每个女孩的梦想!”
她脸上洋溢的笑容很迷人,我无法体会她说的每个女孩的梦想究竟是这款项链还是拥有美满幸福的爱情。但是,只要是她喜欢的,我都想买了送给她!因为那样,她就会很开心吧,说不定会为此接受我的追求也说不定。
我有些窃喜的想着,低头瞄了一眼标价:18000。我失望的捏了捏口袋,里面是刚发的工资,1700块。
我无奈的笑了笑:“你要是喜欢,肯定就会有人给你的。”
她不可置否的耸耸肩:“可是,那个人会是谁呢?”
会是谁呢?是我么?
第一次,我无比的渴望自己能多赚些钱。
晚上,我坐在河边的小木桥上发呆,付瓷瓷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小鱼,你就请我来这里喝烧仙草嘛?”
她脱掉了鞋子,跟我一样把脚泡在水里:“真是个清静的地方!”
看着远处的水鸟,她很随意的拿起我身边的一杯烧仙草递给我,自己也拿了一杯凑到嘴边喝了起来:“没事的时候从来都不会想起我,这次是什么事?”
我咧了咧嘴,她是我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不嫌弃我是个孤儿,对我很好很好,我有什么话都挺愿意和她说,但今天,我却想不到该怎么开口了,良久,我才抿了抿嘴:“那个,你能不能帮我找份兼职呢?”
她扭头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怎么?”
我的脚在水里一圈一圈的画着圆:“没,就是想奋斗了呗,呵呵。”
她说:“你要用钱,我可以借你啊。”
我摇了摇头:“我不花女人的钱。”
她撇了撇嘴:“还挺有个性,别的可以,但要是因为萧可欣,免谈!”
我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做声,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就只好去做那个了,虽然有点危险...
紫光阁,本市最大的酒店和娱乐场所,里面聚集了所有名人显贵,也有无数的暗潮汹涌,因为这里也是唯一一个可以打黑拳的地方。
我去报名的时候,却被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看扁了:“就你?进去还不被人揍的屁滚尿流,赶紧滚蛋吧小子!”
老实说我心里也没底,但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赚外快的门路,于是我立即不服气的接了一句:“难道你不想看看我被揍的屁滚尿流的样子吗?”
那胖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你这小子有种,报名费五百,别死的太惨!”
——让他失望了,因为我不但没有死的太惨,还以一个黑马的姿态击败了一个又一个对手。
歇斯底里的赌徒们疯狂的在我的身上下注,现在是最后的冠军争夺赛了,如果再赢了,那条湛海深蓝我就能买下送给萧可欣了吧?我这般想着,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萧可欣的笑脸。
一声冷哼忽然传来,我赶紧停止胡思乱想,只见擂台上一个满身肌肉的男人已经作势欲攻了!
他一拳袭来,看那架势,要是我被击中了,无异于被加农炮弹轰击过,我侧身躲避,趁势伸腿一记横扫,他被我扫中倒了下来,却中途变招,一肘向我的胸口狠狠砸来,电光火石之间我根本来不及格挡,只得狠狠一拳打向他的膝盖!
说来漫长,但一切都是一眨眼的功夫,我的胸口如遭锤击,躺在地上呼呼的喘气,而他也倒在我的旁边,膝盖下有殷红的血在扩散,周围的暴徒们歇斯底里的大喊我和他的名字,我摸索着抓住了旁边的护栏缓缓的站了起来,裁判的读秒时间一过,我就抑制不住的呵呵惨笑——好像输的并不是我?
我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一笔不小的钱财,虽然胸口依然痛的难以呼吸,但心里却是暖暖的,明天,我就可以把那条项链送给萧可欣了吧?
我只顾想着心事,却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以至于被一群人连推带打的弄进了一个小胡同才反应过来。
“小子,你挺牛B啊!把虎哥的腿打断了还想跑?!”
他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左右甩个不停,拳头雨点一样朝我的身上脸上招呼,我的手脚被他们抓住,连格挡都是奢望。
终于,他打累了,自己到底流了多少血我也不知道,眼前一直金星直冒,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小子,下辈子别再做人了,不好混啊!”
就在他即将刺来的时候,忽然一个慌张的声音传来:“大哥,花蝴蝶来了!”
花蝴蝶这个人我也是知道的,本市道上跺跺脚就地震的人物,只是从来没见过。我看到他听到花蝴蝶这个名字之后,明显的哆嗦了一下,然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个女声便远远的传来:“里面的人是不是宋小鱼?”
不管是谁来了,只要能不让我死就好!我剧烈的咳嗽了好几下,才赶忙应到:“我就是!”
这群人点头哈腰的‘蝴蝶姐’,‘蝴蝶姐’的喊着,她却一个也没理会,径直走到我的面前蹲下,看着我吃吃的笑:“你就是那一拳打断张虎的腿的宋小鱼?”
张虎?就是那个最后和我打拳的人吧?我眼前依然金星直冒:“嗯,下手重了...”
“呵呵,你挺能打嘛!腿断了,那是他活该!”
她转头冲后面的那群人不咸不淡的道:“以后他是我的人了,识相的快滚!”
我很奇怪一个女人也能让他们怕成这样,直到他们连滚带爬的跑远了我才反应过来:“你有什么条件?”
我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帮助自己。
她已经消失在拐角了,声音却远远传来:“如果有事需要你,到了就好!”
第二天我正在自己的出租屋呲牙咧嘴的给脸上的伤上药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我听见付瓷瓷边敲门边叫道:“小鱼,你在吗?”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默不作声,电话突然震动了一下,在它的铃声响起之前,我赶紧用被子紧紧的捂住,我又听见了她在门外自言自语:“咦?奇怪,电话也没人接,算了,我还是先回去吧。”
直到脚步声消失了我才敢开门,门口放了好些蛋挞和一杯玫瑰酱花茶。
我默默的把它们捧回屋,对着镜子看着自己鼻青脸肿的样子,良久,良久...
不管过程怎样,我都终于把湛海深蓝买到了手,我坐在常去的那个小木桥上满心欣喜的给萧可欣打电话:“喂,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啊?惊喜?是什么?”
“哈哈,是你期待很久的东西噢!”
“哦,你是说湛海深蓝吗?我爸爸已经给我买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啊?不会吧?”
“是真的,嘻嘻,我还有事,先挂了啊!”
“等等,其实我...”
“嘟嘟...”
我怅然若失的合上了手机,也许,她的期待并没有寄托在我的身上吧。
我听见付瓷瓷在我身后叹了一口气,已经不知道来了多久了,那么我打的电话,她一定也都听到了,我一边用手轻轻的摩挲着装项链的小盒子,一边问道:“怎么,想笑话我是吗?”
她也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一把抢过我手里的小盒子,打开之后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她大概不认识这款项链吧?
“这款项链不便宜吧?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不敢扭头看她,因为只有低着头,头发才能勉强遮住脸上还未痊愈的伤痕:“怎么会呢?挺便宜的,所以人家才不肯收这个礼物。”
她说:“既然她不要,送我好了!”
我无奈道:“那怎么行,别人不要了,才给你,太不合适了。”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反正你本来也是打算送人的,送谁不一样!”
这时起了风,我的头发再也遮不住那夜被那群人打的鼻青脸肿后留下的痕迹。
她一声惊呼:“呀!你的脸!你和人打架了?!”
我慌乱的把头扭向一边:“没有啊没有啊,这是...这是我被车子撞到了,呵呵,不碍事的不碍事的!”
太阳慢慢的下山了,她放下手里喝空的杯子:“啊,你看看你。”
“都说没事的啦,嘶!别用手碰,好疼的!”
“你让我看看嘛,哈哈,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好好笑!”
我: “...”
也许是尝到了些许甜头,也许是打黑拳远比按部就班的上班领工资来钱更快,总之,我又一次来打黑拳了,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很有钱吧?只是我却没注意到一个身影偷偷的跟了我一路。
正在擂台上和对手拳来脚往的时候,我恍惚间似乎听到了哭泣,我扭头扫视观众席,居然看到了付瓷瓷! 在疯狂呐喊的暴徒堆里,一个哭泣的女孩儿会显得格格不入,又无比的惹眼。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我就被对手一脚踢倒,我顾不上格挡,拼命的向外爬去,我只想着能去立即和付瓷瓷解释清楚,对手的攻击一下,一下的落在我的背上,脸上,我眼里的世界天旋地转,我感到脑海里轰轰的炸了窝...
秋风裹挟着凉意扫过,我在楼顶的天台上把喝过的啤酒罐一罐一罐的堆了很高,我摇了摇手里最后的一罐,也喝光了,我脑袋有点晕,还想把这最后一个罐子也放上,但没放稳,‘呼啦’一声,十多个啤酒罐全倒了下来。
一个人站在了我的面前,我没有抬头,但是却认出了这白色的运动鞋,和粉色的运动裤,我抬头,付瓷瓷刚哭过的眼睛红的像是兔子,我咧了咧嘴,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啪!’
我捂着脸惊讶的看着她,似乎还不相信这一巴掌竟会是她打的。我怒吼道:“你打我做什么!”
“因为你混蛋!为什么来打黑拳?我知道你是孤儿,没人疼没人依靠,可是你也不能走歪路!”
“歪路?什么是歪路!我要走自己的路!我没有父母家人,所有想要的东西都必须自己去不择手段的争取!”
“可是这会毁了你的!你已经误入歧途了!”
我终于恼羞成怒:“哦操!你TM懂什么!萧可欣想要的东西,我得给她买,因为我爱她!爱你懂么!可是钱呢,钱呢!谁给我?我自己挣!我不用你来多管闲事!”
她的泪又掉了下来,顺着尖尖的下巴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好好,宋小鱼,你行!你行!”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宋小鱼,你很需要钱?”
我寻着声音一看,居然是花蝴蝶。只顾着和付瓷瓷吵架,都没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不顾付瓷瓷扯我衣袖的动作,我问道:“你能帮我?”
“呵呵,跟我跑一趟生意就好!”
她笑着揽住我的肩,在我的耳边吐气如兰,我却被她说出的两个字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说,冰毒。
最后,我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她。后来想想,如果我没答应跟她跑这趟生意,也许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一系列遗憾,和毁我半生的事。
我站在入站口不时的看手机,出发的前一天我就给付瓷瓷发了信息,但直到现在她也没来送送我。
“小鱼,快走吧!”
花蝴蝶叹了一口气:“她不会来了!”
我没注意到她说这话的时候那异样的神色,只是苦笑,是我太过分了吧,那样子伤人的心,换谁,谁都不会在理我了...
我想我真的是一条小鱼,无论怎么游都游不出撒下的网,当我和花蝴蝶下了从云南回来的火车后,迎接我们的是一群端着武器的特警。我从云南带了好多小东西给付瓷瓷,虽然那次吵架的很厉害,但我真的不想失去这个唯一的朋友,因为那样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但所有的东西都被搜走了,包括花蝴蝶身上的那包冰毒。
今天三月十四,瓷瓷的生日。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上电视,更没想过自己会在法庭上以一个毒贩的身份上电视。
我听到听众席的哭声,一对老人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是付瓷瓷的爷爷奶奶,他们泣不成声:“宋小鱼,我们瓷瓷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就忍心和人一起害她啊!她到现在还在医院抢救,一直都没能醒过来啊!”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巨响,我又想起了和付瓷瓷吵架的那晚,花蝴蝶看她那阴狠的眼神,又想起了临出发的时候,花蝴蝶那句,她不会来了!
所有的种种联系起来,事情已经没有悬念了,我要杀了她!
我突然暴起,却被身后的警察死死按住,我不顾一切的破口大骂,而花蝴蝶却只是不屑的一声冷哼:“谁让她碍事!”
我急火攻心,眼前突然一黑,昏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牢房了,花蝴蝶是贩毒的主犯兼杀人未遂,近日会执行死刑,而我是从犯,有期徒刑十七年。
我木然,只有十七年么?
说‘只’真是个讽刺,因为人的一生也没几个十七年。
一年后,瓷瓷来信,说不用担心她,花蝴蝶给她的伤害已经痊愈了。
再后来,萧可欣来信,嫁人了,因为人总要生活的不是?但她说会永远记得我,我笑了,是因为再没人会像我这样为了她奋不顾身了吧?
只是,我,瓷瓷,萧可欣,日后再见,怕是已形同路人。
后记:
十九岁入狱,我的刑期是十七年,但也许是我的表现好,也许是有其他莫可名状的力量,我不断的被减刑。十七年的刑期,我只服了十一年便是刑满。号里的狱友都羡慕的说我有贵人相助,我摇头苦笑,瓷瓷应该已经成家了吧,除了她,还会有谁能帮助我呢? 但不管怎么说,明天就是我出狱的日子了。
背后的大门被重重的关上,红尘烦嚣万变,转瞬便已是沧海桑田了。
我漫无目的的沿路走着,远远的看到一个女人带了很多东西向这里走来,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和气质,但有个人,不管过去多久,我都能一眼认出来她,还有她脖子上那条永不褪色的湛海深蓝,是付瓷瓷!
我有些慌乱,自己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了,赶忙从地下抓了一把泥巴抹在了脸上,又把陈旧的帆布包扛在肩头挡住脸,在和她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听见她‘咦’了一声,我不敢停下,匆忙走远。
我想,以后若是不经意间还能淡淡想起,便是最好的释然吧。
一辆崭新的保时捷从我身后驶来,我赶紧让路,车子却在我的身边停了下来,一个女人按下了车窗,她说:‘宋小鱼,上车!’
我疑惑道:“你是?”
她洒然一笑:“萧可欣,你们监狱长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