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天昏地暗,世界可以什么都没有。我想起了你,再想到自己,我为什么会在非常脆弱的时候,怀念你。我明白,太放不开你的爱,太熟悉你的关怀,分不开,想你算是安慰还是悲哀。而现在,就算时针都停摆,就算生命像尘埃,分不开,我们也许反而会更相信爱”
手机已经循环播放着歌手莫文惠的《忽然之间》许久,我且听歌曲且看歌词,简单地表达情绪却又直戳人心。
这首歌的创作背景是台湾的9.21大地震,感慨在灾难中人们的力量是如此渺小,透露对生命的眷恋对身边人的牵挂。
某档综艺节目里,演员张一燕听着莫文惠现场唱着《忽然之间》,突然情绪像来了闸门般,躺下来就哭,哭得梨花带雨。看来这首歌触及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戳中某个点了。
我听着这首歌,忆记起的无关爱情或者消逝的人和物,却是关系我和姑的友谊。
我与她年龄相仿,辈分她比我老,因此细时会称她作姑。
在记忆里相关她的第一个画面是:暑气渐退的傍晚,四婆领着一个和我一样高的女孩,嘱咐小姑照看女孩一会,并对我说,她也是我姑,以后要一起玩耍。
四婆离开后,她怯懦的贴着墙角站着,看着我与妹妹嘻闹。当时年幼的我性格相当活泼,主动邀她一起玩。她就慢慢放下涩意,慢慢融入我们,一起玩耍。跑得满头大汗后,我俩泡在一个大盆里尽情的玩水。
果真,我俩以后上学是同桌,放学是彼此的玩伴,形影不离。最后村里的人总会惊讶的说我们竟然越长越见相似。初初同班的同学,初见的老师甚至以为我们是两姐妹。
从幼时到读小学,但读初中,甚至于读高中时,总会有些人认为我俩是姐妹,总会说你俩长得真像。
我曾经问小姑,怎么我才知道还有个跟我一样大的姑。小姑并没作答,而是转移话题,反正你知道她是你姑就好,多个玩伴。
直到我读小学,能懵懵懂懂的知晓大人之间的事后,我才想起当初小姑为何对我的提问欲言又止。
那天四婆派了许多的糖饼给我和其他小伙伴,小声的嘱咐着,和你姑到晒谷场上玩,我不找别回来。
于是,我们欢天喜地的玩去了。糖饼很快的被我们瓜分,吃完后回味无穷时有人建议我们回去再要一些。我们又一窝蜂的跑回姑的家门口。
在他们的怂恿下,我在门头探头往里看。我看见俩陌生中年人坐着,并且屋里的大人们神情都好奇怪。
四婆发现了我。她赶紧出门恶狠狠的打发我们,责备我不听话,我急忙抓起姑的手,随着小伙伴们作鸟兽散。
好长一段时间里,那两个中年人时常地拜访姑的家。一时流言四起,说姑不是四婆亲生的,是捡回来养的。当我向家里大人问及此事时,他们总会莫衷一是,草草敷衍了事。
小孩心中是容不得疑问的。在大人里得不到答案,我就向小伙伴们发疑探问。
正当我们神神秘秘的交头接耳时,姑发话了。我知道我是捡来的,但养我的是我爸妈,当时我的头只有水壶盖大小,我妈花了很大心血才养大我,我不会跟他们走的。
依旧记得姑说这翻话时那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想必当时姑小小的心窝里已经接受自己身世上的与众不同。
不过姑最后还是哭了,我们几个耍得好的也都哭了。到此,关于姑身世的事到此为止,我们心里都明了,同时不会再在姑的面前提起。
小学四年级时,我们需要在另一间学校上学,路途对我们来说颇为遥远。一群小伙伴中,最数我和姑瘦小。
我和姑就经常的落在人后,与其他人的距离越拉越远。而我们的友谊在那个时候是却被拉得最紧实。
我们放学后会聚精会神的坐于收音机前听讲古人讲的长篇小说,一起去打猪草,一起拾柴火,一起听歌……能在一起就腻歪一起。
我和姑之间的友谊出现了裂缝。
我已经记不得具体时间,大约在五六年级时,四婆得病了。我想不明白四婆身体一向硬朗,怎会出人意料的病倒呢。当然四婆总是咳嗽,不时地就吐出一口浓痰,村里风言风语流传着,说四婆得了肺痨,会传染的。
三人成虎,最后大家都相信这是个事实。我也开始疏离姑,不再像往常一样去姑家里串门。姑仿似能理解我们的疏远,那段时候里,我经常会看见姑落寞地坐在家门口的石桥上,守着这个家。
一个傍晚,我在家中似乎听到了一些声响。我家与姑的家很近,中间就隔着一间屋。声响是从姑的家里传出的,我心中不安,现在门口观望着。
突然,姑跑出屋,坐在门前石桥上,双手抱头,把头埋入膝盖上,嚎啕大哭。我明白一定是四婆驾鹤仙去了,从此姑不再享有母亲的痛爱。
那时候我也伤心,却不敢上去安慰姑。只是躲入屋中,木然地坐着。听着姑的亲人陆陆续续的围过来,我的心才稍稍放下来。
四婆入土为安,姑开始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以前的内敛安静不再,整天嘻嘻哈哈的,跟另外几个性格开朗的小伙伴很要好。姑持续地与我疏离着,甚至出门都绕道而行,不再是我最合得来玩伴。
因为自家的一些事情,我也不像小时候那般无忧无虑,整个人开始拘谨。
因而,我没有刻意的缓和我和姑的关系。
放学后我不再捧上一碗饭去姑家里一起吃,星期天不再和姑一起打猪草,假期里不再和姑正襟危坐再收音机前,专注地听着歌,你一句我一句地记录歌词。
曾经我们都很喜欢陈亦迅的歌。他每次有新歌打榜,收音机一天里总会播个七八遍。当时我和姑最大的的乐趣就是守候在收音机旁边,听歌,记录歌词。
当时我们很爱的《shall we tall》
螳螂面对蟋蟀 ,回响也如同幻觉 ,shall we talk shall we talk ,就算牙关开始打震 ,别说谎 !陪我讲 ,陪我讲出我们最后何以生疏 ,谁怕讲 ,谁会可悲得过孤独探戈 。难得可以同座 ,何以要忌讳赤裸 ,如果心声真有疗效 ,谁怕暴露更多 。陪我讲 ,陪我亲身正视眼泪谁跌得多 ,无法讲 ,除非彼此已失去了能力触摸 。铃声可以宁静 ,难过却避不过 。如果沉默太沉重 ,别要轻轻带过 。
我和姑没有想歌词里面说的那样,shall we talk ,在初中,在高中。依然会有同我说我们像极两姐妹,我开始极力的否认,想着与姑话清界限。
但她始终是我的堂姑,村里只得我俩读高中。所以即使我们自己彼此疏离好久,我们还是一起坐在我父亲的摩托车尾座,去赶开往县城的末班车。摩托车颠簸一路,我们不得不靠近着,尽管很不自然地。我们彼此疏离,却又无奈的逼仄着。
高一高二,我和姑都住在同一个宿舍。同一屋檐下,彼此的距离因在同一个空间而缩小,心还是依旧保持着一段空隙。
姑那时候饭量总是很少,而我总觉得吃不饱。姑总会将碗里的饭分给我,而我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但为何我还是觉得我们之间若即若离的距离感无处不在。
其实当时我自身也存在着问题,总是习惯冷冷清清地一个人,不想融入人群中。即使姑已经原谅当时我对她的冷漠,看到我习惯性的孑然一身,也就不便热情附和我了。
曾经,我们在开往家的方向的小巴上放声高歌,我们也会在星期天里相约逛街爬山,遇上我外婆住院时我们作伴去医院探望,高考后逛街遇上大雨滂沱百无聊赖的等待中我们一起照贴纸相……
我们脚步一致,心却偏离。
高考后,我们的选择一样,步入社会。
距离产生美,这句话不单针对情侣而论,用在我和姑之间的友谊上,竟也说得通。
我和姑在不同的地方工作,却常常会通过社交软件联系彼此,甚至会说上几句掏心窝的话。其实有些情感的表达,透过字,经由纸,省去了面对面的尴尬,会呈现出更好的效果。
我也乐于这样和姑沟通着。我们对彼此的工作,情感,生活都有大概的了解。她掌握着我感情生活的最新动态,我也知晓她心仪一个男孩,尽管她知道他们是两条平行线,永远没有交集。我们相互分享快乐,倾听烦恼,互相鼓励。
慢慢的觉得,我和姑之间的情宜不止于幼时的简单,而是近乎亲人间的互相帮衬。
其实姑不止对我一个人无话不谈。从她的诉说中,我知道她和好多同学朋友都保持密切的联系。姑是很多很多人的好朋友,而姑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有一次姑在感情上受到很大的打击,她选择了逃离。最好,姑觉得坦然面对于自己才是最好的交代,姑选择重回工作岗位,逼迫自己接受现实。
中转站位于我所在的城市,姑来电问我是否有时间短聚,她所坐的班车两个小时后才出发。我不假思索应允了,前去和她小聚。
一别经年,岁月都给我们留下沧桑的印记。我们去了车站侧边的小吃档,边吃边聊。我们对她感情方面的不堪都绝口不提,默契十足。
从开裆裤时就彼此熟悉彼此玩耍,虽然彼此曾经有意无意间过,但是我和姑的情宜还是纯粹而真挚的。即使不言传,亦能意会。
时间过得真快,姑说,还没和你说通透就要出发了。
和同一频道的人一起,等待不会漫长,还可以说是弥足珍贵的。
我没跟姑透露我的心声,我一直就是个不善言辞不好表达的人。不然我与姑之间的疏离不至于如此延宕。
所以庆幸我们身处互联网时代,让彼此羞于表达的话语和情意都能转化成文字,向彼此剖白内心。
看着瘦小的姑拖着大大的行李箱,背着背包,手上还挽着一个袋子,我瞬间飙泪。不等眼眶的泪流出来,我迅速用力抹了一把,快步走到姑的身边,一手抢过行李箱,大步流星地走入候车室。
姑在检票处完成检票,得知我可以跟着进入,我就跟进去了。
大巴即将开动,工作人员帮着放行李的时刻,姑站定看着,乾瘦的背影一如当年她送走四婆时的落寞,只是少了当时的悲恸。
我想着去拥抱姑,与她好好告别。姑离我咫尺之间,最好我还是妥协于自己的含蓄,只是一味的与已经安坐车中的姑挥手告别,直至大巴最终扬尘而去。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埋怨自己为何不伸开双臂抱抱姑,为彼此加注友情的能量。
现在我和姑都是为人妻为人母,我们之间又多了两条相交的细线,将彼此的友谊更加紧密的联系着。
“如果这天地,最终会消失,不想一路走来珍惜的回忆,没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