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集：往事不堪回首    新岁徒令烦忧

                忆王孙    李重年

        萋萋芳草忆王孙，柳外楼高空断魂，杜宇声声不忍闻。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

                怨王孙    李清照

        湖上风来波浩渺，秋已暮、红稀香少。水光山色与人亲，说不尽、无限好。

        莲子已成荷叶老，清露洗、蘋花汀草。眠沙鸥鹭不回头，似也恨、人归早。

        《忆王孙》，自是簌离心声。芳草萋萋里，柳外断桥中，杜鹃凄鸣，雨打梨花，黄昏寥落，庭院深深。

        《怨王孙》，当作润玉告白。湖光山色处，秋水断肠时，岸芷汀兰，蘋花郁草，芙蓉荷圆，离散太早。

        第29集，小鱼仙倌的身世之谜，一一展开。那个把小蛇、小泥鳅当鲤儿好好抚养长大、甚至疯癫欲狂的簌离仙子到底是谁；小鱼仙倌又是为了什么，失去了幼年时期的所有记忆；洞庭湖底，云梦泽畔，隐藏着多少呼之欲出的秘密；而润玉，又将以怎样的心境，踏上那条“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的不归路。

        彦佑虽然抢来了灭灵箭，但始终做不出对成为凡人的旭凤痛下杀手的事。他坚持，旭凤无辜，有罪的只是他的母亲，他不应该被牵扯进来。

        而簌离却坚持，旭凤有天后那样蛇蝎心肠的母亲，付出任何代价都不过分。更何况，她也要让荼姚尝一尝，失去儿子的锥心滋味。这里，编剧暗示了，润玉的生母并没有死去，簌离才是润玉的亲生母亲。

        编剧插入了彦佑的幼年记忆，原来，彦佑这条小青蛇，也是簌离一手带大的，只是为了寄托她对已经失去的亲子鲤儿的情感。簌离对幼年的彦佑说，鲤儿，以后娘亲再也不让你受半分委屈，则暗示了她的亲子润玉，即使是在亲生母亲身边，也是受尽冷眼，受尽委屈。

        彦佑以为，他的干娘已经为了报仇疯魔了，为了保护旭凤，也为了保护干娘不受伤害，他决定寻回干娘的亲子润玉，一同来劝说干娘，不要轻举妄动，而应当好好颐养天年。

        上一集里，润玉告知邝露，他要下凡去寻觅一个能给他解答灭灵箭与灵火珠关系的人，可是一入凡间，润玉首先来到了北苑山庄探心上人来了。锦觅因为与旭凤相恋，破坏了圣医族的百年族规，故而被羌活下下慢性毒药，慢慢死去。中毒初期不易察觉，锦觅开始嗜睡，精神衰弱。小鱼仙倌来看她时，她也只是“莫摇清碎影，好梦昼初长”。这里，像不像宝玉来探林妹妹，却恰好遇到黛玉手倦抛书闺梦长呢？

        小鱼仙倌不忍心打搅锦觅一场好睡，故而慢慢走开，微风轻拂衣摆，小鱼仙倌峨冠博带，飘然而去。

         踱入院中，润玉看到了满院子的凤凰灯，他不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从彦佑的嘴中，润玉知道了，这满院的凤凰灯，都是旭凤为锦觅亲手所做，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天界与凡间的时间流转速度不同，润玉在天界思索灭灵箭与灵火珠的关系，就这么短促的时间，旭凤和锦觅已经有了这么大的进展。    

        不过，此时的润玉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有一个更大的问题要来问彦佑，那就是他的身世之谜。

        润玉问，你为何要抢灭灵箭，之前，鼠仙虽然给你打掩护，但是我知道，是你袭击了涅槃的旭凤，那么，你抢夺灭灵箭也是为了刺杀旭凤吗？

        彦佑本来也打算告知润玉他生母簌离仙子的情况，于是带着润玉来到了洞庭湖畔。但见湖光山色，漾于一线，凭水远眺，烟敛云收。这万顷碧波之下，是否依约有湘灵呢？这神秘湘灵的背后，又暗含了多少凄苦秘密呢？

        彦佑问，你不记得这里了吗？（这里难道不是你从小生长的地方吗？）

        润玉说，我应该记得这里吗？（难道这就是我遗失的幼年记忆吗？）

        彦佑问，难道你不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吗？

        润玉说，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润玉顿了顿，在心里说，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害怕。

        这里，编剧就暗示了其实彦佑并不知道簌离从前发生的故事，而润玉，虽然已经失去了幼年记忆，但是这份失去的记忆，仍然是他心上难以愈合的疮疤，他会不由自主地害怕揭开它，面对它。

        彦佑说，你不是好奇很多事吗？如果你准备好了，我就带你潜入这湖底，所有的答案就都揭晓了。

        听完这句话，润玉就向前迈了半步，可是，他还没有踏上这湖水，便灵光一闪，吓得自己咳嗽起来，掉头而去。也许，这就是世人所说的，近乡情怯吧。

        从洞庭湖回到天界，回到自己的住处璇玑宫，润玉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一人伫立小桥，天色澄澈，皓月朗照，一人一月，凭托思绪。

        润玉微微垂下眼睑，他想起了小时候的故事，一鳞半爪，他是一条有犄角的红鲤鱼，因为长相怪异，被同伴欺负，受人冷落、嘲笑。

        邝露小仙女看到了呆呆孤立的大殿下，慢慢走到他的身边，陪伴他。“空着我透骨髓相思病染，怎挡她临去秋波那一转，就是那铁石的人儿也意惹情牵。”夜神大殿，如此佳人，灵灵妙目，杳杳凝望，难道你竟比铁石的人儿还无知无觉？空相念，空相念，梦牵魂绕情缱绻，锦屏人看韶光羡。

        润玉感知到邝露小仙女来到了自己的身边，此时的他，已经不仅仅把邝露当做自己的属下了，邝露更是自己的知己，是自己可以把心里话告诉她，她可以帮自己分担的朋友。润玉说，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吗？

        纵然是自己的主君这样问了一句闲话，邝露也立刻说，当然记得了。

        润玉又问，让你难过的事也记得吗？

        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忘记了自己童年时的痛苦、屈辱与不堪呢？

        邝露一看就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长大的小公主，她说，没什么难过的事啊，就算当时觉得难过，后来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做神仙嘛，逍遥快活最重要了，你应该多想想开心的事。

        这里面有一句话，我是非常认同的，做神仙嘛，逍遥快活最重要了。做人又何尝不是这样？澹泊脱世，逍遥遗世，真的没有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

        润玉仍然微微垂下眼睑，说，若真能像你这般，倒也好。

        当然啦，邝露是太巳仙人的掌珠，备受呵护，悉心照顾，怎么会有身心俱创的童年呢？这样的邝露小仙女，因为童年时接受了满满的爱，故而人格健全，就像小太阳一样给人温暖，看事情也是积极向上的多些。    

        可是，经历了像润玉一样的童年，甚至还有现实，又有几个人能像邝露小仙女一样呢？

        邝露小仙女说，岁月便是如同用烦恼串成的念珠，达观的人呢，不过是笑着数完这串念珠的。今日虽有挫折，却能坦然面对，才能遇到明日豁达吧。

        说出这句禅语的邝露小仙女，仍然以澄澈的眼睛，仰视着自己的挚爱，耳畔明珠依偎颤动，唇红齿白，珊珊可爱。

        摄影导演则以微风拂动的仙柳为背景，给了两个人一个虚化的镜头。可惜啊，树欲静而风不止，即使是仙人，亦无能为力。

        润玉英眉颦蹙，仿佛下了一个决心，他还是凝视着远处的天河，说道，你可愿随我，去洞庭湖走一趟？

        这不是来自主君的命令，而是一个请求。原来，润玉之所以没有随着彦佑亲下洞庭湖，是因为他需要有人来陪伴自己，给自己壮壮胆。这个人，只能是邝露小仙女。

        邝露问，洞庭湖？润玉轻轻嗯了一声。

        注意哦，这里是润玉少有的，露出少年感与怯懦的地方。他有着深深的不确定，他怕面对童年的痛苦，怕面对已经忘却的记忆，还怕邝露舍他而去，不肯理他。后面，成为天帝的润玉，面对太巳仙人提出的，要让邝露离开自己的提议，他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试图留住邝露，在看到急冲冲赶到自己身旁的邝露后，他也是有一个微微露出少年感与怯弱的镜头，像小孩子盯着母亲一样，怕被抛弃。

        邝露说，殿下无论去哪里，邝露都愿誓死相随。

        生死相托，誓死相随，这样的情意，难道不算真挚？玉鹅啊玉鹅，虽然作为你的亲妈粉儿，我很喜欢你身心合一，只痴恋锦觅一人这一点，但是在锦觅嫁给旭凤长相厮守以后，你能不能接受邝露呢？我实在不愿意看你，终日寂寥，孤苦此生啊！

        润玉又回到了这里，这个湖光山色、云蒸霞蔚的地方，这个埋葬着他痛苦的过去的地方。只不过，今次，他终于有了邝露相伴，他不再是孤身一人来面对这一切。

        邝露小仙女不明就里，只顾欣赏美景，感叹道，好美的地方啊，殿下为何会想到来此处？

        这时候的邝露，还没有感知到挚爱的心境，很快，她就不会露出甜美笑靥了，因为这里，是润玉一生凄楚的开始。

        润玉说，这里，也许有我想要面对的过去。

        即使是痛苦的、屈辱的、不堪的过去，我也想要面对它。因为，我不想再浑浑噩噩地生活了，因为，我想要找回我的母亲，因为，我想我的母亲应该是爱我的，应该也想要认回我，就像天后对旭凤那样。

        润玉带着邝露下到洞庭湖湖底，从小在天界长大的邝露，何曾见过这样的海底世界，她只是满怀新奇，以孩子的眼光，流连于这新奇的世界。

        而润玉，则心怀忐忑，沉默以对，一步步，走进未知的过去。

        越往下走，记忆越清晰，润玉先想起了童年时被红鲤鱼霸凌的过去。他们讥讽他狰狞丑陋，不肯和他一起玩耍，要把他赶出笠泽。而幼年的自己，处处受人排挤冷落，觉得自己就是一尾红鲤鱼，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呢？而他的娘亲，也不会维护自己，只会在一旁看着受尽冷眼的自己。

        越往下走，记忆越清晰，原来，娘亲不是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她见到我因为头上长着犄角而备受欺负，反而亲手把我抓到角落里，以利器砍下了我头上的犄角，又让我去讨好那些霸凌我的红鲤鱼。我只能缠着裹血的纱布，忍着剜肉的疼痛，去和那些霸凌我的红鲤鱼在一起玩。

        润玉终于来到了云梦泽府邸的大门前，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透着熟悉的感觉。邝露说，云梦泽，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在她这个毫不相干的人看来，云梦泽是一个名字和风景都很美丽的地方，而对我，则是不堪回首的过去。

        润玉看到这块云梦泽的牌匾，却觉得突兀，难道不是笠泽吗？他仿佛看到笠泽的大门敞开，自己的母亲朝自己走来。

        润玉对伤害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什么情感呢？我们可以来分析一下润玉的微表情。

        首先，润玉看到自己的母亲朝自己走过来，先感到的是害怕，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恐惧，他在不由自主地打哆嗦，让邝露觉得有点奇怪。

        母亲越走越近，他觉得惊奇，真的是母亲，母亲还活着，我并不是一个失去娘亲的孤儿，我和旭凤一样，也是有亲娘的。

        娘亲走到了自己身边，她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一个朦胧的幻影。润玉开始仰视娘亲，怀着期待，但仍然夹杂着恐惧，孺慕之情溢于言表。即使是面对着曾经重重伤害自己的生母，润玉也渴望能认回娘亲，重新回到娘亲身边。

        彦佑迎了出来，见到了与邝露并排而立的润玉，说，终于等到你了。

        此时的润玉，已经不再恐惧，不再惊奇，而是在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自然而然的坚定。他拾级而上，想要去拜见那个可能是自己生母的簌离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