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的警卫进来给你送饭,两菜一汤。
到底是年轻人,口无遮拦,有点兴奋地跟你说话,你就是宫庶啊!
你点点头说是。他接着说,“小时候我妈可没少拿你吓唬我,说再不听话,就让宫庶把我抓走,可我看,你也不太可怕啊。”
你抬头看着这一脸稚气的青年,笑笑说,对啊,我就是一个普通人。
“什么呀!你挺厉害的!”年轻人压低了声音,“昨天来看你的那个人,可是我们大首长的宝贝!结果,从你这儿一出来就栽在地上了,送到医院后还发起了高烧,一直说胡话,叫你的名字,说什么‘宫庶,那不是梦,是真的啊,我没有骗过你,宫庶...’颠过来倒过去就这么几句,我看啊,你几句话就能把这么能的人说蒙,弄的我们首长现在还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太厉害了......”
你看着他的嘴兴奋地一张一合,但是却听不到一点声音,而那句“那不是梦,是真的”却在脑海里越来越鲜明,激的你打了个寒颤。
梦?什么梦?
一个尘封的匣子打开了,释放出里面的记忆——床头暖黄色的灯光,被随意扔到地上的军装,凌乱的床单,粗重的喘息,还有......六哥。
你想起来了,梦里的细节像是终于被揭去白纱,变得无比清晰。
六哥忍着疼痛的神情,六哥咬得发白的嘴唇和用力攥着床单的手指,六哥紧紧贴着你腰侧的腿,六哥被汗水和泪水浸湿的鬓角,他难以抑制的低喘,哽在喉咙里的呻吟......
还有...他颤抖着声音,说我爱你。
这不是梦,是真的。
他几乎给了你一切。
你却只当那是个荒淫的梦。
你摸了摸自己的左胸,感觉空空的,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那不是梦啊,是真的。
你低低地笑了起来,抬头看着警卫,说,那是真的,不是梦,是真的啊!
你笑得越来越放肆,拍着大腿,像是有一次忙到很晚,几个人出去吃夜宵,你一句话逗得大家开心,六哥也是这样坐在面摊的板凳上放声大笑,简之笑得趴在桌子上,不停地揉自己发酸的面颊,孝安扶着你的肩膀,说笑得肚子疼,非要你请了这顿饭。
没有往事可回头。
小警卫看你的眼神终于带上了惧意,匆匆退出去锁好了门。
你不住地笑,看守透过铁栏杆大声吆喝,警告你不要再出声,却没有胆量走进牢房阻止。
过了好久,笑声渐渐弱了,你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蜷缩在地上沉重地喘息。
真冷啊,你忽然想起了郑耀先喜欢裹着的那床棉被。
真是床暖和的被子,能把两个人密实地裹起来,浑然不觉外面天寒地冻。
没有了,都没有了。
你又想起对他表明心迹的那天晚上,他眼神复杂,纵容又悲切。
他说,宫庶,你会后悔的。
后悔吗?你问自己。
不知道。
很久以前,在日本宪兵队的刑场上,远远地看到他带人来劫法场——枪法极精,一击毙命。
在柔和如斜晖的灯光下,他为你唱响那首歌。
他眼中的笑意。
温暖的怀抱。
抚过你面颊的手指。
你嘴唇翕动,六哥。
其实,你早已没有回头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