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父亲的脸
父亲看着我的文章，时而露出微笑；时而想笑却无力笑出来；时而摇摇头。那刻满岁月条纹的脸上，被那丰富的表情演绎的变幻莫测，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丰富的表情，但不管怎么变化，那种满足和慈祥从没在脸上消失过。我的文字就像是投进水里的石子，他额头上的皱纹就像水面的涟漪，一浪接过一浪，有时急，有时缓。那苍白的嘴唇表面起了一层皮，由于笑起来嘴唇的拉伸幅度过大，那层皮被撕扯成一小块一小块，那块与块之间的缝隙里还渗出一点点血丝。
“看完了。”父亲顺手把样稿递给了我说，“想象力不错，人物的静态心理活动太多，行动力还不够，人物的行为动作的表现力越丰富，情节越有感染力。主人公的经历方面，想象力可以更丰富一些，不要被现实观念束缚，不过总体来说很不错。”
“能听到你的夸奖，那说明已经很好了。”我说，“我会再修改一下的。”
听我这么说，父亲会心的笑了笑说，“把我床摇下去一点，我想休息会，坐的时间有点长了。”我把床摇下去，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脸上还保留着那份慈祥、满足的微笑。
我就这样静静看着憔悴的父亲，那稀松的灰白色头发凌乱的散落在干燥的头皮上，就像冬天的树干，零星的挂着几片干枯的树叶。我脑子里翻开从前的记忆。记得每年我期末考完试，父亲都会带我出去玩而且会买好吃的给我吃。城里的特色小吃基本上被我吃完了吧，每次出去母亲都要数落一下父亲，说早晚家里的钱要给他败光，就知道花钱，不会赚钱。不过我记忆中父亲每次都像没听见一样，还是坚持带我去。
我不记得父亲是什么时候没上班的，记得母亲说，原来父亲是在一家国营单位上班，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父亲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他不上班的原因是什么。甚至连母亲也不清楚，母亲是护士，平时收入也不多，估计之后的生活重担也全都落在母亲头上了，所以母亲是焦虑的。后来爸爸偷偷告诉我，他以前存了一点钱的，叫我放心。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父亲是不是真的有存款，以我的判断应该是真的，因为他的性格，以及从来没有主动跟母亲要过钱零花钱。
可能是这个原因吧，父亲除了每个学期带我去玩时候花点钱，其他时间我很少看到他花钱，在我印象里，一件外套穿了好几年都没买过新的，而且一天到晚都待在家里，除了看书，就是写些什么东西。从来都不怎么出去，母亲对他是越来越不满意，不过，在我的记忆里，父亲从来不和母亲吵架，沉默是他对母亲数落和唠叨的回应，甚至在它脸上看不出一点生气的样子，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听，仿佛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