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转头的瞬间,我的泪早已滴落。在山川湖海中的找寻,在地狱天堂的求索,在异域幻境的错过,以及生生世世踏过忘川河的痛苦踟蹰,都令我心焦气馁。这一次,这一眼便是我的苦难终结。我飞奔向前,在别人还未注意到的刹那间拉住他的手,迅速逃离帐篷。后面人声鼎沸,呼喊声此起彼伏。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我没注意到他的手已变冰冷,大滴的鲜血从我的手边滑落。等到惊觉他向前跌倒的时候,追兵已临近。
前方一片宽阔的水域,河水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宁静祥和,一派安然。零乱的脚步杂沓急切,我们已无处躲藏。一棵伞盖般的巨树横生在岸边,根茎深深,盘根错节地深入地下,很多枝杈长长地探入水中,遮盖了堤岸。慌不择路,我把他推入水中,借着龙骨般粗壮的树根遮住他那头显眼的银发,叶茎蔓延无边,翠绿欲滴的浓荫,此时却是救命的浮屠。我的脑海中涌现出”菩提“二字,难道这宽广的水域竟是印度的恒河?
我在冰凉的水中渐渐清醒,藏身旁边的他依然昏迷。不知是借由菩提的神力还是命运安排,追兵并没有发现我们的藏身之处,脚步声渐远。而我也刚刚仔细看一下他,从右臂的肩膀处露出碗口大小触目惊心的伤口,血汩汩流出,显然是失血过多,他已昏厥。急忙扯下他身上的衣服碎片,包裹住伤口,阻止血再流出来。河水清冽至极,捧起一掬,润向他干涸的嘴唇。在他昏睡的脸上,依稀看得出压抑很深的痛苦和纠结。甚至在这种情况下,还皱着眉头,无法舒展开脸上紧绷的肌肉,可见 他的思想此刻仍然不是放松的,浑身戒备成一张弓,似是随时有离弦之箭发出。
我耐心等他醒来。手指在他蹙紧的眉心轻轻划开,希望帮他抚平皱纹和焦虑。他的眼睛轻轻动了动,终于睁开眼睛后,说:我要回家。然后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