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还全盛的季节,空气多了几分和蔼,记忆中的天空很少有这样的温柔,即使今日天空反复变化的情绪,也压不住此刻的安详。微风吹过新老交替的树梢,光影在翠绿与嫩绿相互穿插。那些还有留念的老树叶似乎也做了抉择。在落下时候的舞蹈成为了它们生命中最后的倔强。也许无人记得它曾经的灿烂,不过最终曲依旧要为自己而舞。我也不记得这颗树最初的模样,只是在我的记忆中的时候这棵树远没有现在的高大,走在这个街道,眼中的景色不免总是加了一层叫时光的褪色滤镜。但是偶尔看见后视镜中的自己,又提醒有些事与人只能在回忆里去深挖。
学校前的茶摊还开着,喝茶的人也还是那些人,只是每个人鬓角多了一缕白发,有些人已经不见,有些人已经离开。那些在墙角推挤成灰的桌椅告诉我目前我所能看到的茶客可能已是目前生意的所有。坐在茶摊之前看着我二十多年就读过的学校。正值放学的时候,学生并没有我记忆中的那么多。我看见那些稚嫩的面庞以及清澈的眼神。我毅然的已经成为的曾经眼中的大人。我和老友一直没有说话,熙熙攘攘的学生,永不缺的小卖部叫声与学校的铃声琴瑟和鸣。
我端起手中的茶杯浅尝一口,家乡的用料永远都是这么的充实,茶水很苦也许老板知道曾经的工人很累,习惯于喝浓茶。我想这杯茶的名字应该叫“时光2006”,2006年那是我离开这个学校的时候。那时候这里还是我的家。只是后来的有个人的到来让我感到不适,于是我点燃了记忆中的火把,烧掉了那个房子,我看着那片灰烬,我知道那是家可是我也再也回不去了。离开了这个地方之后曾经的那个少年的白纸人生上已经侵染了各种色彩,头顶无伞,身后无墙,摸爬滚打的也走了这么些年,不停的去追逐。只是一瞬间的停歇看到曾经属于我的温柔。说来也可笑,现在努力追寻的竟然是曾经触手可得的。
“我想回去!”这是坐下之后老友说的第一句话,我看到他斜靠在椅子上,头偏向学校的校门,目光所及是起点亦是终点。我不知道他说的回去是哪里,我也不想过问,因为不管是哪里都已经回不去。就连回到我们承载我们记忆的这个重钢四厂,我们也成了住在宾馆里的过客。
而后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放下茶杯说:“这个茶还真浓!”我没有言语,他拿起了我桌上的烟,抽出一支又问我要了打火机,在我惊讶一瞬间之后,我摸出昨晚宾馆赠送的火柴,终于他的目光偏向了我。我看到他的眼睛有片刻的疑虑随后又释然。他应该也是想起我和他曾经的回忆。似乎是2003年,年限太久我也忘了具体。只是我记得那时候父母很年轻,街道很繁华,在小小四钢厂承载了我们全部的梦想。
那时候的他不知道从哪里捡到一个烟盒,我记得那个香烟的品牌叫朝天门,是一个绿色的烟盒,零售价应该是3元。说到这里老友打断了我,说价格是5元。我没有和他争论,因为我小时候天天给我爸跑腿,香烟价格3元,他会给我5元,会剩2元,有时候我还会得到1元的跑腿费。以前不懂父亲为何喜欢抽这个香烟。后来在一部关于钢铁厂的纪录片中有一句话给了我答案“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每一个工人就如同繁重的钢铁,他们需要生活中的刺激来激发身体的力量,喝最烈的酒,抽最呛的烟,肩扛着这个国,手扶着这个家”
没有争论的是,我和老友都清楚的记得他找到的香烟盒里还有两只完整的香烟,那时候我俩对视了一眼,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没有打火机,但是我有5毛钱,于是我花一毛钱买了一盒火柴。那时我们第一次接触香烟,我记得香烟入肺的第一感受,强忍着咳嗽的感觉,过了一会脑袋很晕。我抬头看他表情,双眼通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想相比之下那时的我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在之后的日子,我迷恋上了这玩意,而他远离了这玩意。
我忽然开口问他,为什么当年我们要去点燃它呢。我以为他会说因为都喜欢装酷,结果他玩味的笑着回答:“可能少年也有少年的烦恼!”他的回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现在考虑一件事都不会那么的单纯了。于是我又问他为什么从不抽烟的你现在要点燃香烟。说完这个问题,我忽然觉得我有一点傻,于是我们异口同声的说:“30岁估计也有30岁的烦恼!”我俩笑了,笑得很开心也很莫名所以。接下来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趁此时间,我与曾经的同学打了一通电话,而他就这样默默的看着远方。看着我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地方,看着我们曾经的脚印,沿着脚印追寻,想再熟悉一遍这个地方。也许看到的每个景色里都有一个少年再心里蹦蹦跳跳的介绍这个地方发生的故事,我也会告诉那个小鬼:这鬼地方我来过。
我看见学生已经走完,校门也已经缓缓关上,沉重的铁门似乎没有换过,和那时候一样发出吱呀的声响,这几十年他似乎都没有任何的动摇,我想起以前每个人都要回家吃饭,几乎每个人都是吃完饭后很早就来校门口守着,仿佛这是一种默契,每个红领巾少年希望这个门能早早的打开,能让我进去,而进去之后又想早点出来。门内是书香学气,门外是大千世界。而如今透过缝隙我还想这个门为我再开一次。
我曾无数次想过,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会对什么人说什么话。记忆都是人和物构建起的世界,如果没有那些老友这个记忆是空虚的,就像刚才我在车上和老友诉说我们的当年的点滴,说着说着话题也变成了现在。因为我和老友也多年不曾见面,我记得他是不说脏话的。再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以他的谈吐为范本,可是他不经意之间说了一句脏话,也许是无意的,也许是对我没有任何防备。只是我感叹时间真的过的太快。以前没有电话但是我可以随时找到他,现在通讯工具很发达,想见一个人却是那么的难。
风起,午后的阳光是那么的慵懒,影子在脚下汇成了一个点,耳边的声音逐渐安静,杯中茶水越来越淡,风吹过树梢,再次落下几片树叶从指尖划过,飘过的思绪就如这个三月一样,我尽情沐浴着阳光,我想我也应该离开了,快节奏的生活经不起这样的停留,我也害怕曾经的记忆会无休止的攻击我。只是我明白曾几何时那个少年在如此的天气,也在如此的地方,也有属于少年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