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还能清晰地记得她离去的样子……
她是我家屋后的邻居,姓朱,村里人都好她小朱,我们好她大芹妈,她家女儿叫大芹。
我家老屋在坝子底下,后来盖了新房就搬到东边,与小朱家做了邻居,她家开个小卖铺,所以天天都去,一来二往就熟悉了。
第一次看见小朱发病,我吓了一跳,真没见过这样的,我家开小诊所,我妈去给她看病,我也凑热闹去看看,只见小朱头垂着,呼哧呼哧地喘着,声音从喉咙里发出,特别像垂死挣扎的公鸡,她丈夫扶着他,一点也不紧张,他说一到冬天就发病,习惯了。我当时真以为她过不过来呢!现在算算,那时候她才三十多岁,就哮喘十几年了,天呀,没几天舒服日子的。
天暖和的时候,小朱就出门干活了,她一天到晚不停,走路一直有气无力,也不耽误做事,地里家里,像个陀螺一样。她家三个孩子,两个儿子,最小的女儿,都没怎么上学,后来都出门打工了。
小朱的大儿子因为盗窃进了监狱,判了十年,那些年小朱说起来就哭,每年年前去一次,大媳妇糖尿病早就去世了,留下个孙子她带着。过年的时候我去她家买东西,小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孙子过年在被窝里哭着不起来,人家都是爸爸妈妈回家,带那么多东西和钱,他什么都没有,听得蛮心酸的。
小朱病了二十多年,依旧年年犯病,越来越走不动了,后来又添了病,身体太差无法手术治疗了。我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也是过年,她家女儿在给她准备后事了,我开始不敢去,后来人越来越多,我大着肚子走进去,只见小朱躺在堂屋的床上,穿上了装殓的衣服,鲜艳的袄子,大红的裙子,从来没见她穿的光鲜亮丽,这样看她其实很好看的,只是面如死灰。
那是我唯一一次看见活人穿装殓衣服等死,她的手缓缓的拿起来,放在胸口上,大概很难过,因为说不出话,也睁不开眼睛,她只有一只手能动,气若游丝,不到半天就咽气了,那时候她的大儿子还没有出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