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结婚20年  ●  瓷婚记（7） ●    文│李东升

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我们终于要举行婚礼了。

依农家老祖宗留下的仪式，讲究的地方很多，一些通行的必需的，都提前做了准备。

我的老家，地处太行山深石山区。四面环山，独立封闭，自成一体。就是本县的风俗文化书籍，也会另辟章节，述解老家之地的不同之处。媒说、看婚、相亲、合婚，定亲、送年月，进入结婚仪礼，选择三天办，还是二天办，然后请客送请柬，设定婚车路线，路上障碍物处置，新娘下轿的时间、地点、方向，参加回避的属相，以及正宴，复宴，等等。

我是长子，婚礼自然要在老家农村举行。依例，我是全部经历过的，村里的结婚仪式也参加过几次，可是其特别讲究细微之处，让我说，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总之，有本家老辈人，前面引领主管，就不用我们操多少心。

整个婚礼，烦琐、杂乱，热闹。

其间，又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我的弟弟，跟婚礼主管，发生争执，本家的人，突然间，全部走空，不得已，我又一一上门赔礼，请了回来。

婚礼举行完毕，我们身心俱疲。

我长长地叹口气，对她说，现在终于踏实了。从前，感觉心是悬着的，现在总算两脚着地，找到了踏实之感。

她也学着我，叹气，之后，笑眯眯地对我说，你把那火炉子捅捅，老家太冷了。又说她也有同样的感觉，心踏实了。

我说我的感受深些，你不知道，我时刻能感受到自己的变化。真的，不是周遭世界在变，是我因你而变。原来世界离我很远，我称之为，远距审美人生，也是无聊人生，现在却觉得如此之近。之前觉得，父母是父母，亲戚是亲戚，朋友是朋友，我是我。现在觉得父母是我的父母，亲戚是我的亲戚，朋友是我的朋友，我是父母的我，朋友的我，你的我，生活的我，我不再感觉是多余人，生活有了内容和方向，我的人生，不再是无根的人生。而且，因为你，因为我们今天新婚，对家的概念也有了全新的理解。

她说，我还是觉得冷，你再捅捅火炉。又说，看来你真的感触良多，象是入禅入境了，应了那句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后山是山水是水的禅境。这是你我新婚感触，你得跟我好好说说，我爱听你的这些歪理学说。

我说，过去常听妈妈唠叨，说我这不懂那不懂，等将来成家，就懂了。现在，我真有些明白了。常言说，女人家，女人家，有了自己的女人就有了家。女人，是男人的归宿。有了女人，生活才算生根。而有了自己的家，才知道家到底是什么。只有自已的小家安定、富足了，才有心有力顾大家，顾父母，顾朋友，甚或社会。

她说，你别说的那么远，我觉得现在心里好痛，又觉得很踏实，很幸福。我们这个家，来之不易。以后，我们，我们，还会吃很多苦。说着，眼里有了泪花。

我赶紧坐在她身边，搂着她说，今天你是不是受委屈了？老家办喜事就是这样，办事，办事，落很多不是。你也看到了，虽然我是新郎，但我也是大儿子，许多事，还得我操心。我要不出面招呼，很多事都没人照管。如果那些本家人，我不请回来，就成了全村的笑话。而我离开你的身边，是不是你会感觉孤单。老家的人、事，你还不熟悉。还有，我看到饭桌上，亲戚们忙着给自己的孩子布菜，我也想给你布，可是有些害羞，怕别人笑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受冷落了，今天你是主人，你才是最最重要的，可是这是在农村，你要理解，担待。

她说，别说了，我知道，我没有事，没有事，只是有些想父母。

我说你别难受，别伤心。每个女儿都会出嫁的。你是父母最懂事的女儿。他们对你是放心的。对于我们的未来，你也不要担心，我们都年轻，很多成功的人，都是从农村出来的，也是这么艰苦过来的，总之你不要担心就是。我转移话题说，今天吧，很多亲戚朋友都夸你呢，说你落落大方，举止得体，通情达理，还说你长相小，象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很喜人很漂亮。你呢，我就是喜欢你的纯朴，真实与自然。不做作，不虚夸，不矫情。不象别的女孩，总觉得自己很特别，特重要，虚伪，要面子，得众人捧着，哄着，要是忽视了她，她就会使性子，耍脾气，甚至翻脸。能娶你为妻，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说你还是捅捅那火，老家真的很冷，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