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眼 | 卡西:最是仓皇辞庙日

男孩子总喜欢恐龙。对于幼时的我来说,我不能想象,在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世界上,竟然曾经存在过这样奇幻而又巨大的生物。然而它们又好像真的存在过。有一段时间,我疯狂地寻找各种恐龙的书,就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到现在我还记得一种特别奇怪的恐龙:雷龙。长相大概有点像尼斯湖水怪,身材巨大,长颈长尾,脑袋还特别小。最令我惊奇的是,由于雷龙的身体过于蜿蜒(20~30米),所以,它在尾巴骨那个地方,还有一个小脑袋,专门负责指挥后腿和尾巴的移动……

我一直想不通那到底是个什么状态。直到看见卡西利亚斯的扑救。

(图) 迅如猛虎的卡西

卡西的扑救确确实实给我这样一种感觉:他的动作不是由脑袋指挥的,而是身体的直接反应。一般门将的扑救是先看到,然后再做出反应。然而卡西呢?怎么讲,有许多扑救,我觉得完全是手臂在拖着卡西的身体在移动。虽然只比一般门将快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加上帅气的长相,就强了不止一点点了。

正因为如此,卡西才能成为扑点专家:

02年世界杯八分之一决赛,爱尔兰,连扑3粒点球,送西班牙晋级;

08年欧洲杯四分之一决赛,意大利,点球大战扑掉2粒点球,直接送西班牙晋级;

10年世界杯四分之一决赛,巴拉圭,扑掉皮克送给对方的1粒点球,送西班牙出线。

(图)对巴拉圭那粒点球

这粒点球的特殊意义不仅在于直接送西班牙出现,更加在于成就了皮克人生赢家的地位。如果因为这粒点球而被淘汰,估计夏奇拉也看不上西班牙人皮克了。

但是,卡西的光辉不仅仅局限于国家队,他在俱乐部甚至更加光辉。

出生于马德里,卡西利亚斯是最纯正的皇马人。就算劳尔,也曾经在马德里竞技效力过,然而卡西可是9岁就进了皇马梯队,血液纯正得不能更纯。而且其晋升之旅更加顺利得不可思议:19岁第一次出场,20岁就坐稳了主力并赢得了欧冠联赛,21岁拿到西甲冠军,虽然国王杯姗姗来迟,但是最终,在30而立的年纪,卡西终于集齐了一个皇马人能够囊括的所有俱乐部奖项,并且在这一过程中收获了无数个人荣誉。

(图)19岁的小门将,却已登上欧冠决赛赛场

2010年,29岁的卡西是西班牙的队长。他志得意满地站在世界冠军的领奖台上,他刚刚又一次拯救了球队,扑出了罗本的单刀。他配得上这座奖杯。而不远处,他的记者女朋友笑语盈盈。

此乐何极啊,此乐何极。

时光倒流到1964年,那一年拳王阿里在迈阿密轻取利斯顿。电影《拳王阿里》中,威尔史密斯扮演的阿里大喊:“我22岁,我还年轻,我已经是拳王,我的脸还是干净的,我一定是上帝所宠爱的人!

他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命运所赠送的礼物,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

(图)斗牛士的骄傲当如是

身高1米85的卡西利亚斯,在门将这个长人林立的位置上,并不算得非常高大。这本身就算一个不太明显的劣势吧。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卡西的出击和选位也一直不算强项。据说,一个好的门将并不一定是经常做出精彩扑救的门将,而是稳稳当当,靠选位和指挥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的门将。真要到了需要经常做出精彩扑救的时候,反而是防守出了大问题,不得不靠门将自己的个人能力去补救。

所以说啊,布冯这样的门将才是最好的。这么多年了,天下第二的位置如城头大王旗般不停变换,第一却永远是布冯。

其实卡西意识上的问题一直存在,他确实是门线型门将的典范,有着门线型门将的一切优点和一切缺点。而他自己是什么类型的球员,有时候也不是他自己所能决定的。

同样不能决定的,还有爱上什么样的人,以及什么样的人会做你的主教练。

(图)也曾有过蜜月期

当卡西从世界杯归来,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完美。冠军教头穆里尼奥携三冠王之威,君临伯纳乌。赛季之初,皇马如下山猛虎,砍瓜切菜般杀到了当时略显疲惫的巴萨面前。然而,结果竟然是惊人的5比0。新球迷可能不知道为什么那场5比0如此重要,其实经历过当时赛前造势的人都知道,那场球在当时被渲染得实在太过分,而输得又是如此之惨,戏剧性太强。

丢掉5个球,尽管有整体的因素,但是卡西也难辞其咎。然而那只是卡西下滑的起点。

欧冠半决赛,梅西连过五人,最后用迷踪步晃得卡西侧身出击,却最后轻巧地一挑,将球送入球网。我第一次在卡西的脸上,看到了这样的表情:无奈,焦虑,不自信和茫然无措。

圣卡西,奇迹了一辈子的圣卡西,竟然成为了别人进球的背景帝。

(图)有的时候,背景里还有C罗

30而立,卡西的30岁却是他人生的分界线。从这一年开始,他的生活在所有方向上走向了下坡路。首先是因为巴萨与皇马的对峙,西班牙国家队处在了分崩离析的边缘。卡西作为队长不得不出面维护,却惹恼了穆里尼奥。而他的女朋友此时也不合时宜地站出来发声音,直接将两人的矛盾推向了公众。

祸不单行的是卡西的反应能力随着年纪的增长逐渐下降,不再能够遮挡自己在其他方面的问题。穆里尼奥更加有机会打压卡西,将卡西一次次地放在替补席上。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卡西自信心的流失。不稳定的出场机会导致不稳定的状态,加上穆里尼奥的冷嘲热讽,卡西的失误被放大,而放大的结果则是卡西更进一步地丧失信心,进而丧失更多的出场机会。恶性循环之下,卡西的下滑已经不可避免。

12年的欧洲杯是卡西最后的光荣时刻。等到13年穆里尼奥终于离开皇马,卡西也已经在这个过程中,失去了许多。他再也不是那个可以用一己之力改变比赛的圣-伊格尔斯了。

西班牙历史上最功勋卓著的队长,竟然沦落到要和一个曾经的豪门弃将分享主力位置,也算晚景凄凉了。

(图)幽暗的替补席不是你的归宿

依我之见,当穆里尼奥离开之时,卡西就应该走了。他未尝不心知肚明,自己的水平已经不能够保证其在皇马的稳固地位。更兼之,皇马队中已经按照对他的态度不同而分裂为两个派别。作为队长,既失去了威信,又失去了能够压服众人的实力,队长这个本来光荣的职位,却成为了卡西不得不面对的重压。于是,他若精彩扑救,那是他作为门将的本质工作,没什么可夸耀的;他若有一点失误,别人看在眼里虽不说什么,但是他在队友眼中的威望便弱一分,他自己的压力便大一重,自信心便少一点。

可是,前半生顺风顺水的卡西,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这种情况。好胜如他,在以前也遇到过一些类似的麻烦,然后努力努力,便也克服了。他以为自己总能熬过去。

最重要的是,这是皇马啊,这是他从幼年起就守护的球队啊,他怎么舍得离开这里!

(图)这是皇马荣耀的传承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卡西是否离开皇马”便成为了一出又臭又长的肥皂剧。皇马担心卡西能力下滑却又顾及卡西的资历,卡西怨恨皇马薄情却又眷恋皇马的荣耀。双方像一对矛盾丛生却又不得不在一起过日子的夫妻,同床异梦,貌合神离,却又因为种种因素不愿意这么快地结束,于是只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慢慢燃烧掉曾经有过的美好感情。如果这样直到最后分开,可能连一点值得怀念的东西也不剩下来。

14年世界杯,范佩西鱼跃冲顶,我在你眼神里,看到的不光是不自信,还有羞愧。同样的眼神还出现在早两个月的欧冠决赛,你失误让戈丁攻入一球的时候。羞愧什么呢?你有过那么多的荣誉和精彩,你在羞愧什么呢?

在伯纳乌踢球让你如此不开心,那便走吧。这个夏天,传说中的德赫亚并没有来,只来了一个卡西利亚。但这确实是该告别的时刻了。再在皇马待下去,也不过是给娱乐小报提供日常的谈资。若卡西利亚斯这个名字出现在新闻里,当然还是和冠军联系起来,最为舒心。

(图)一次别离

最是仓皇辞庙日!李自成攻破京城之日,大明皇帝崇祯挥剑砍下长平公主的胳臂,垂泪叹道:“汝何故生我家!”

卡西阻止了皇马为他举办盛大的告别会的请求,孤身一人出席离队发布会。短短20分钟内,数度哽咽,而他的身后,则看不到一个皇马的标志。

(图)几番苦痛纠缠,多少黑夜挣扎,都在这泪水中了

不,请将时光倒流,倒流到2010年。我爱看你微笑的脸。

再见,圣卡西。

以供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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