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记忆里的歌为线,写记忆里的故事。我把我记忆里的事讲给你听。
如果这一段应该有音乐背景的话,我想应该是秦腔,对,那高抗的带着股呐喊声的秦腔。
我要不要恨那位当年举报我爷然后被划分为地主的堂伯?然后害我父辈家破散,我爷惨死牛棚的堂伯?要不要恨?
我问我堂哥,他们家现在境况如何?堂哥说,那位堂伯中年丧子,现在只剩老俩口……接下来的话没听进去。四哥说,长大后我想了无数计想报复他家……我父亲说,还来看我们干啥?想当年六七岁因饥饿偷了点玉米被你堂伯捆绑到树上抽打,到后来你奶奶被迫离家逃难到他乡……
罢了,恨不起来了,人各有命,在那三年自然灾害时期都有人吃人现象,何况为了一点利益的一个举报?遇了那黑白不分的年代,不接受也无他法,只是可怜爷爷离世时的悲惨。
下次见到那位堂伯,我想主动打个招呼。
那些年我们只是受地主成份迫害的其中一员,全国都是灰蒙蒙的乱起这股划成份的风。
我母亲曾数次在夜里起狂风时感到害怕与突如其来的恐惧,我也受感染,对夜里的风有莫名的害怕,那只不过是一阵风,我却感觉到那阵风里夹杂着人为的阴气。
长大后母亲告诉我,记不清年代的一天夜里,我的姥爷被人拉去批斗,因为我姥爷曾经营着一个榨油的小磨坊,虽没有被划为地主成份,但也是嫌疑人,被一些人盯着。那晚我姥爷很晚才回来,那夜的风很大,风刮起的零落不断击打着挡风的门,仿佛是那些人又在敲门。我母亲和我姥姥连灯也不敢点,坐在那个狂风起的黑暗的屋子里等待我姥爷的消息。
我母亲时常说那夜的风很大,很冷,很阴沉,很让人害怕。
无数次想着老家是个什么样子,在我的想像中,老家的村子中央有个池塘,池塘边上有棵会开花的树,我的大娘会在那池塘边洗衣……
三四十年后,我回到老家,经过路边陌生的村庄,踏入我父辈的出生的那个村庄,我在寻找爷爷奶奶住过的老房子,我想像的那个池塘,未果,但老家门口确实有片池塘,只是没有会开花的树。但我坚持我对老家的概念。老家的村子中央有片池塘,池塘边上有棵会开花的树。
然后1960年冬天的一个早上,我奶奶带着我父亲和我姑起了一个大早,带着那个早已包好的小包袱,泪别我大伯三口,踩着月光走了几十里路,赶往火车站,然后到三门峡下车,在那个冬日我奶奶娘仨依偎在火车站,等待命运的裁判。
然后遇到我任姓爷爷,我任姓爷爷丧妻只有一女,从此我多了一个姑姑,我爷爷也多了我父亲和我姑,有儿有女,于是我记事起,和父亲姓任,我也姓任,我父亲在东边有一个老家,有时也会看到我父亲望向东方叹一口气。
我任姓爷爷是贫农,根正苗红,勤劳善良,对我奶奶和我父亲我姑很好,一点也不生分,奶奶带着我父亲和我姑从此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再后来便有了我和我妹妹,我们都姓任,再后来,我妹妹的孩子也姓任。
当我踏上老家那片土地时,奶奶带着我父亲和我姑踩着月光徒步几十里寻求生路的样子,仿佛正在从眼前走过。我泪流满面。
时值清明节,我无以为报我祖辈艰难求生为传宗接代付出的血与泪,我想诵部经回向给我的祖辈,感恩他们,我才有了鲜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