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场的少年时光一直让我难忘,魂牵梦萦,它分明时时又出现在我梦中,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年轻的母亲、儿时的玩伴以及村里的乡亲的模样一齐浮现在我面前……
家里的老房子是土坯墙砌成的,顶上是青褐色的布瓦,房顶一条屋脊,“人”字形的两边低下去,将房屋分成前厅与后院。在后院厨房抑或中间一间厢房的顶上,往往嵌有一块亮瓦,这样更能增加房屋的亮度。这是农场里房屋统一的样式,一排房屋住着七八户人家。住这样房子的人家也大多是农场新的建设者,他们多半是些外来户。既然有分的房子住,大家自然也无建房的打算与意愿。只有当你走进像白门楼、袁家垅抑或大田铺这样一类的大湾子时,才能看到许多保持着明清风格的老房子,飞梁画栋,勾心斗角,自有一种古朴的气息。
布瓦是那个时代农村流行的盖房材料,它形似穹形,较薄易脆,但沥水方便捡漏维修,人家的房前屋后时时会堆码着一摞摞整齐的布房,那就是为着因应一年当中瓦匠上房检瓦时的不时之需。在白天或是夜里,总有猫儿踏着房顶屋脊上的布瓦蹑足而行,时而发出“喵”的一声欢叫。在盛夏骄阳似火的日子,华大妈搬了架梯子搭在屋檐上,她将一只装满黄豆酱的瓦罐放在屋顶白曝晒,据说那样经过日晒夜露制作出来的豆瓣酱臭熏熏的,吃起来格外有一种香味。
临近我家不远的一处山岗上有一处养猪场,三面有围墙围着,一面靠着湖泊,横七竖八地有几处房屋,那里是队里养猪的猪棚。母亲和几位村民在那里养猪,我常常看见她们用一把锋利的铡刀将嫩绿的薯藤苗铡断铡细,然后放进猪槽里,成为肥猪的美食。那条湖面积很大,湖水很清澈,大家喊它猪棚湖。健壮的母亲常常挽着一担水桶去湖里担水,她动作娴熟地在湖里舀满水,然后担着沉甸甸的一担水大步流星地离去。
我和小伙伴们在湖边钓鱼,一根竹竿擎在手中,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的浮漂。湖面起风了,波浪一浪一浪地打过来,将浮漂慢慢地打到岸边。这一处的岸边是浅滩,倘若光了脚下到水边,能够踏上水底光滑的鹅卵石。用蚯蚓作为饵料,大多数时候我们只能钓上一些鲫鱼、鳑鲏和虾子。鲫鱼吃食比较爽快,要么将浮漂拉沉,要么将浮漂往上一送,这时候掣竿很容易上钩;鳑鲏吃食很狡猾,浮漂抖动的节奏快,就是不下沉,如果不掌握好提拉鱼竿的时机,鱼钩上的蚯蚓很快被它吃去,却钓它不上来;大虾呢,也是很讨人嫌的,但见浮漂慢慢地下沉,你以为有什么大鱼儿上钩,满怀欣喜地去提拉鱼竿,却发现原来只是空喜一场。
当然也有意外的时刻,浮漂儿被浪头打到岸边,久久不见动弹,当你有些懈怠的时候,不经意地提起鱼竿,鱼钩上赫然挂着一只小鳖或是一只壮硕的沙鳅。那鳖太小了,钓上来并无大用;沙鳅呢,也是一样,总不及哪怕是钓上一条小鱼儿那样令人欣喜。尽管五娃说,沙鳅放在油锅里炸了好吃,但终究没人相信他的话,也不屑那样做。小孩子们收竿回家的时候,并不愿将那沙鳅作为战利品系挂在一根串满鱼儿的竹枝上,他们又不愿将它放回水中,因着担心它下一次复来咬钩,索性由它扔在湖滩上,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