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表哥发来信息,说姨父不在了。
姨父终究没了。
姨父是我见过穿军装最帅的人。
最后一次去上海看他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坐上去医院的车,表姐一路都在铺垫,进了病房还是吓了我一跳:姨父闭着眼,一声长一声短地打着鼾,气息沉闷干涩,曾经壮硕威武的那个老军人,像是百年大树轰然倒下。
鼻子上插着管,他一口接一口地喘气,大张着嘴,像个大洞,可以直接看到喉管,舌面上结了一块厚厚的黑痂,触目惊心。
我问那黑的是怎么回事,护工阿姨拖着长音说:他一直张着嘴呼吸的呀,时间久了,都是要长的啦。病床上姨父的身形也颇为奇特,下身几乎空的,看不出腿脚的形状,倒是肚子不和谐地拱起来,撑着被子,让我不忍直视。
因为长期鼻饲,营养是充足的,姨父的脸色分在红润,还满是光泽,表姐拍拍他的脸,说:看我老爸,这脸色多好!
我上前拉着他的手,告诉他我们从成都来看他了,他袭开眼皮看了我一眼,眼神亮晶晶的,继而含着湿润沉沉睡去。
在此之前,姨父已经糊涂了好多年。
上一次去看他,还能跟他促膝对谈,回忆西昌解放时的事情,他说起当年的184师、卫星基地,仍然意气风发。如今那个遥想当年侃侃而谈的老人,已经不在了。
希望那一眼姨父是记得我的,那确定是彼此此生的最后一眼了,愿他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