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风又去看他的青梅竹马——知烟了。

书玉落寞地绣着荷包。书玉原是穷人家的流浪孩子，不知父母是谁，从小在张员外家长大。张员外早年靠小生意发家，心地善良。在一次回家的路上看到了被乞丐欺负的书玉，心生怜悯，带她回家。那年书玉9岁。书玉的名字还是到张员外取的，教她读书、识字，当女儿养。

书玉自小就漂亮，长大后更加标致了。张员外的小妾越来越看不惯她和张员外走得太近，索性使了个雕虫小技栽赃她，把她扫地出门了。

她就是那天遇见风的。

风一身素衣，手执利剑，刚好撞见从张员外家落荒而逃的书玉。书玉很少接触外面的世界，嚎啕大哭，不知何去何从。风冷冷地瞟了她一眼，不想多管闲事，刚要继续赶路，眼前又浮现了她那无辜的泪眼，终是不忍心，带她到了山上的住所。

书玉当时还是害怕的，如此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万一被害了怎么办。但看他又不像坏人，又没有更好的去处，还是选择相信他。是吉是凶，终是命。

风的家在张员外家五里开外的半山上，鸟语蝉鸣，前可看山川，后可见流水，宽敞明亮，不失为一处休养的胜地。

风是冷峻的，不经常讲话。帮书玉置办了换洗衣物后就不见了踪影。但也还算细心，有时帮忙做饭，有时摘些花草回来。

转眼，书玉在这住了有些时日了，两个人的交流慢慢多了起来。书玉得知，他是一名剑客，喜好打抱不平。有时他会拿出别人送他的珠宝给书玉，书玉不接。有时书玉会发现，他好像偶尔会悄悄地看她，偶尔也会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出现，再宠溺的摸摸她的头。

风确实是剑客，儒雅又清冷。好多江湖女子喜欢他，甚至主动接近他，他充耳不闻。

有一天风对书玉说，他有点喜欢她，但不爱她。喜欢她，是因为她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不慕华，不贪心。风还对书玉说，他曾经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叫知烟。本来约定厮守终生，但一次意外事故导致他误杀了知烟的父亲，于是他更是决心一直照顾知烟。但最终，知烟还是嫁给了别人，一个富有的商人。书玉忽然有点心疼风。

书玉也渐渐地感觉到，她越来越依赖风。她很清楚，风不爱她。

那天，来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找风。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惹得同为女人的书玉都想保护她。可泪水依然挡不住她的美貌，她看风时很专注。书玉猜到，知烟回来了。

从此，风很少回来。

2

书玉继续秀她的荷包。

忽然，她的肚子疼了起来。可能是受了风寒，这几日风不在，书玉一直惦念，总想多等一刻，希望能看到他回来。有时等着等着，就在露台睡着了。

书玉疼得直流汗，有点支撑不住了。她第一反应就是找风。也不知从何时起，她有事就想找风。她想起风曾给过她一支笛子，告诉她只要有事找他就吹笛子，他就会出现在面前。

书玉用尽了全身力气，把笛声吹得足够大。直到她筋疲力尽，也没有看到风回来。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风。原来，她晕倒了。被一个打柴讨水喝的好心人撞见，带她回了房间照顾。没多久风也回来了。风知道有事情发生，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听见笛声，断断续续的笛声。

风请来了郎中，待书玉服下要后告诉她，知烟遭她男人虐待出走，他要照顾她一段时间。毕竟，他是欠她的。

交代完，风又离开了。

书玉有点失落，如果不是知烟来，她都不知道，她有多在乎风。她喜欢风的气度，喜欢风的在江湖而又脱离江湖的特立独行。可是风已经不能顾及到她，难道她就不需要照顾吗？

书玉按时吃药，最初的几天还是没有力气，吃了就吐，干脆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用疼痛麻醉自己。最后，终于挨不过饥饿，靠着强大的求生欲起来做饭，自己照顾自己。那一刻，她想哭，又觉得哭得毫无道理。毕竟，她只是风发了善心才救助的可怜人，没有资格去计较太多，更没有资格去要求太多。

一个下午，知烟来了，一个人，风不在。再次面对书玉，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弱不禁风。知烟上下打量着书玉，并挑衅地说，风是不会选择书玉的，继而愤愤地离开。

没多久，风回来了。质问书玉对知烟说了什么，并且警告书玉，不能伤害知烟。书玉有点心痛，隐隐的。

又多日不见风，他可能在忙，忙得没有时间顾及书玉的孤独。古语说，智者可以从过去摸到将来的痕迹。但是书玉是凡人，她看不见，也摸不着自己的将来。

那一日，风终于回来了。风说，知烟走了，和她男人和解了。书玉看不清风的表情，不知是悲，还是更悲。此时的书玉，就是个尴尬的存在。书玉想，这就是命，命运多舛的命。

3

风忽然对书玉说，其实他知道，当初书玉并没有对知烟说什么。风不明白，为什么书玉并不解释。特别是当他得知书玉生病期间差点饿死，反复问书玉为什么不说，明明他托付了郎中照顾她的。

书玉笑了。古语说，人要学会宽容，宽容是一种饶人的善良，也是饶过自己的智慧。说了，风就会抛开知烟，回来照顾她吗？

书玉和风，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风依旧不冷不热，对于知烟，他也不再提起。对于书玉，还是偶尔帮忙，偶尔出神地凝望。但是书玉的心，已无法再恢复平静，虽然她搞不懂风到底是怎么想的。

挣扎了很久，书玉还是觉得应该处理她和风的关系问题了。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书玉静坐了一下午，从和风的相遇，到相识，到相知，她在脑海中反复进行了回放，包括平时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仿佛过了很多年。她终于决定，要和风谈一次，她准备，做她和他的诀别。

书玉在风回来路过的树林边等他。

“你怎么在这？”风还是那样淡然地问她，带着一丝诧异。

书玉也浅浅地笑：“等你。”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书玉也像风一样，说话干脆、简练，不拖泥带水。

风嘴角微扬，伸手想要摸书玉头，被书玉巧妙地避开了。

书玉心里有很多话，又不知从何说起。两人慢慢地走，月光将影子拉长。

“风！可以认真地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书玉怕自己没有勇气再开口，不等风回答，赶紧把问题抛出来。风顺从地点了点头。

“能不能和我说句实话，你对我，其实只是有点喜欢对不对？确切地说，甚至连喜欢都算不上，更多的是同情，对不对？”风有点惊讶，可能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白地把问题摆出来。看了她一眼，又沉思地看向了他处。

书玉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同样转向别处，颤抖着说：“不用回答了，我已经知道了。风，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是让我们回到各自的生活吧，就当我没有来过。感谢你这段时间的收留和照顾。”她想一口气说完，但还是说不下去了。

风盯着她：“想和我分手？”书玉略带迟疑地说：“分……手？不算吧？分手指的是相恋的人，我们……我们顶多，算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我喜欢你。”风笃定地回答书玉。

要是在之前，书玉肯定会开心得不得了，但是她现在想通了。

“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把喜欢和爱分得那么清楚”。书玉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给自己打气，又继续说，“喜欢，可以轻描淡写，而爱，是持久的。就像你喜欢我，我的存在可有可无，而你爱过知烟，这份爱是永远也抹不去的，即便是曾经爱过。”

风转过脸，不再说话。

起风了，两人都定在原地。

“我不会告诉别人，我在你这停留过。总有一天，你会找到值得你付出爱的人，既然不是我，肯定是别人，祝你幸福！”书玉假笑着，悄悄转过脸，努力要自己坚强。

“我是真的喜欢你，我……”

“但那不是爱，不是吗？”书玉强势地打断他，她不想再僵持了。“你都可以去陪伴你爱过的人，却不能看望一个你喜欢的人。其实，这并不是有没有时间的问题，而是你觉得重要不重要，你想不想！！”

风默然了。他不想和她争执。

“那你会住哪？”该死！他本想缓和下气氛的，想岔开话题，却随口而出这么违心的一句。

书玉心凉了，原来，原来他对她，终究只是同情。失落地说：“你不用再同情我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保重！”说完，转身就走。

风一时懵了，他没想到书玉竟然说走就走，还那么决绝。那一刻，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把拽住书玉，拉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反复重复道：“给我点时间，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都会爱上彼此的。”

书玉挣扎不掉，内心窃喜：这就是命，命中注定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