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大事
庚戌年(公元1970年)四月十二日,星期六。从数字上讲是双月双周双日。
信阳人习惯用天干地支记年法确定婚嫁的日子。双数是为了图个吉利。
这个日子是我和她俩人一起商定的。
这个日子是我妈和她妈都点头同意。
在四月初六日,她和董姐一块去上游办事处(现在叫老城区)革命委员会办理了结婚登记手续。
董姐带着抱怨的口气对石旭芝说:“这个赵仁,自己的终身大事连来也不來,让我跟你一块儿来打结婚证。”(打是信阳常用的土语,领取、办理的意思。)
旭芝为我辩解说:“他对您信得过,才请您出山。”“好了,你俩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蓳姐高兴地拉着旭芝的手,边说边跨进了结婚登记室的门。
董姐是街道委员会的会计兼文书。年富力强的她每天都在上级机关各办公室里走动,见面不笑不说话。
常说,熟人多吃四两盐。
按规定每张结婚证书的成本价格为0.2元币。旭芝交了0.4元,领取两张结婚证书。董姐接过证书对办事员说:“谢谢你,今天的喜糖先欠着,改日送给你。”
我正在家里整理新房。
我姥爷是长子,留下两男两女提早仙逝了。二姥爷当家分房。我大舅分了两间,四舅分了两间。四间最次的佣人房。我妈已经寄住一间,应该是大舅的家产。(按照王家按兄弟六人分家时的规定,只分男丁,女孩子无权过问。)
我妈找到她大哥和四弟商量,请他们再次高抬贵手,把属于大哥的一间房子借给她娶儿媳妇用。並保证大哥的儿子什么时候从北方回来,我们毫不犹豫地搬走。
我毕业十年了,按理说应该脱贫了。
我的能力太差了,虽说已经是能指挥别人的“工长助理”了,可我的月收入是1.48✖️25.5=37.74元。
1961年我奶奶78岁,因上吐下泄,无力医治,我奶奶在我怀里闭上了眼睛。
两个妹妹虽已经成人,因父亲的问题一 直找不到国营企业的工作。
大妹跟着董姐在一起补油帆布,或在童鞋厂做鞋。小妹跟着黄师傅学油漆。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我们的钱都交给母亲管理。粮食关过后,有限的钱能够让我们吃饱饭就很不容易了!
我们的婚房是我妈和妹妹搬入另一间屋子后,把原来四处透风的那间房子稍加整理而战。
首先,把一间屋子用两根竹棍横在上下,再把高粱棍捆扎在竹棍上,然后在高粱棍上两面糊上旧报纸,形成一道隔墙。一间房子便成了两间屋子了。
里面是我们的新房。放置两个新做的床头椅,椅上摊上竹籨子,师弟刘承绶借给我一块硬木板当床帮。这是我们的“新床。”紧靠床边放着大舅送给我的一张四个抽屉的桌子。
新房的门上挂上只能挡视线的布帘。
剩余宽约1.5米的外间,是过道和会客室。放了一个小桌和两个板橙。
新房的平顶是我创意的纸糊平顶。
靠墙在两根檁木上,用4寸钉分别拉一根8号铅丝,屋子中间拉上十字形8号铁丝,它们形成了天棚主骨架。再用10号或14号铁丝拉成400*400MM的空格网。然后在铁丝网上铺一层水泥袋的中层牛皮纸,再在纸上压一块可移动的平木板,作为下步施工的引导板,把刷满浆糊的报纸贴在牛皮纸上。两层纸夹上铁丝,就成了最简洁的平顶了。
如果有钱再粘层白纸,室内更亮堂。
可惜。我俩没有高档消费的能量。
旭芝(从我俩确定恋爱关系后我就把石姓省略了,感觉亲切,到现在仍是这样子称呼她。)与董姐让我保管好一式两份的结婚证。
已经过去五十二周年了,我们的结婚证一直没有丢失。
结婚证是用一般的纸张印刷,采用了多种颜色套板印刷技术。
结婚证的尺寸375MMX270MM。
正面正中由六面红旗组成的扇面图案,图中用黄色书写着:“毛主席语录 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 ,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
红色彩带捆着稻穗托着红旗组成上框。
上框两角对称的设计了两朵向日葵,一朵含苞欲放,一朵果实累累,两朵都朝向中间的语录红旗。象征着我们要永远跟着毛主席,永远紧跟共产党,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而奋斗!
两边竖框从上至下由黄色玉米、紫色葡萄、金黄谷穗、艳红苹果组成。
下框的图案由盛开的棉花、玫瑰花、菊花、荷花组成。两部拖拉机奔驰在广袤的金色大地上,远处呈现冒着滚滚浓烟的工厂剪影。
结婚证正中用红颜色作为底色,书写着正文:结婚证 赵仁男25岁,石旭芝女25岁,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字第121号)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
一九七O年五月十日 信阳市上游办事处革命委员会(印)
结婚证的背面用红色仿宋体印刷:
婚姻是男女双方的终身大事,必须严肃对待。结婚须男女双方本人完全自主自愿,不许任何一方对他方加以强迫或任何第三者加以干涉。
禁止借婚姻关系索取财物。
提倡俭朴办婚事。反对舖张浪费及算命、祭神等迷信活动。
夫妻为共同生产的伴侣,在家庭中地位平等,应该互爱互敬,互相帮助,和睦团结,努力工作,积极参加集体劳动,为社会主义建设而奋斗。
实行计划生育,不仅有利于母亲和子女身体健康,更好地安排生产、生活和教养子女,而且有利于国家建设。
四月十二日上午十点,风和日丽。
董姐和鄧清街委员会的主任——我们在一起玩乐器的年轻美貌的嫂子,做为一双接亲人,前往胜利路段家胡同。
旭芝在两位接亲人和两位送亲人的陪同下,穿着大翻领服装(没钱买婚纱)绕着大圈(我家到她家的最近距离不足500公尺)缓缓地有说有笑地向樱桃園走來。
绕道走是旭芝的婆婆和我的丈母娘俩位长辈按照信阳的老习惯设计的。
一个说法是:新娘子出门走向东,婚后穷的直发疯;新娘子出门走向南,一辈子有钱发不完。
另一个说法是:新娘子出嫁和回门不许走回头路。象征着新的家庭永往直前!
她们的路线是从段家井胡同出来,向南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胜利路交民生路,现名叫申城大道。)我们叫小十字街,向西延着民生路走到樱桃園三胡同的入口,向北走到樱桃園三个胡同的交汇处,再向北进入一胡同,走到我种的大柳树下,到家了。
两位大家闺秀设计出的线路图,无半步向东。
我穿着一件黄色的,大翻领、斜插兜的向同学房振亚借的外衣,随同舅母、妹妹把旭芝等人迎进新房。
中午,我吗、舅妈、董姐、送亲的、妹妹、旭芝和我共十人,围着600mm見方的小桌子,坐在五条高长橙上,品尝着我妈亲自下厨烧制的,比过年还香的喜筵。
下午和晚上,旭芝的、我的工友们陸续送来礼品,送来贺语,送来喜庆。
贺礼有毛巾、洗脸盆、茶盘、年画。
每一份都是几个人凑钱卖的。
最贵重的是我姑妈从杭州寄来的一床苏堤被面。
屋子太小堆不下送礼的工友。一切活动都是在院里进行。
我接过贺礼。旭芝双手敬上一杯白开水,送上盘装的喜烟。我俩满臉笑容地点头表示感谢。
旭芝班里徐庆生老兄,是一施工队里常做礼宾师的义工。他把我叫到二门楼下问,还办闹房酒不?
我难勘的但面带喜色地回答,一切从简。
约夜十二点。我拉二胡,师弟刘承绶弹着秦琴,旭芝和信阳市文工团的女高音歌手巴晓荣合唱:“老房东查铺”。
“星星眨眼人睡了……”
一轮类椭园形的明月挂在天上。
嫦娥抱着玉兔用羡慕的眼光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