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没有在海上漂流过,就不曾有真奥妙的联想。坐着船走入深海,那水深沉的墨蓝,远处有呈现翠绿状。一块又一块的蓝色墨方,彼此挤压,起伏跌宕。找一桅杆的高处,边看边出神,这水如何这般的美妙。
记得第一次见到大海,在陆地上眺望,觉得海也不过如此,浪面缓平,清风徐来,哪有电影上的猛烈。可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出海越来越多,距离越来越深,才知道海到底是不可欺的。大海里,一定有海神,那幽深里一定隐藏着什么神秘力量,对,是海精灵。要敬它,你就欣然往之,如若有任何鄙夷思索,那它会给你最凌厉的回忆。
出的海来,才能体会胜己的喜悦,初来船上的人都会兴奋无比,但是,不多会大部分人都会像霜打的茄子,蔫蔫的了。上船后还是以静为好,找个顺向位置坐下,慢慢适应身体与船的感觉。多数人一开始并没有不如适,但是等意识到就晚了。如果风浪较大,就找个地方静躺下。晕船厉害时,身体盗汗,脸色苍白,四肢无力,心胃剧烈,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呕吐的事情发生。只要用毅力顶住那喷涌的冲动,接下来,才能体会到海的魅力。
在茫茫大海上,四周望去,就是个大圆圈,无论船走多久,就好像在圆圈里打转转,不变的风景,不变的形态,不变的摇晃。来到海上才会知道,地球真是圆的,桅杆之处行远就低,一直消失在海际线上。忽然想来这人生,不就像大海行船么,一心向往的海阔天空,可到头来也就是个圈。真的来到远大处,就会发现是多么的孤独,本领再大,所及之内也不过百里。兴的风也要有势才能驭形化气,作的浪也要有力方可翻江倒海。是人都有黄粱梦,奈何真人打转转。
来时带一本林语堂所著《苏东坡传》,越看越神清气爽,真是高人写圣人,彼此灵犀相通啊。快过琼州海峡时,突然一个机灵,这可不是沿着东坡老先生的足迹去悟道了么。他对朋友杨世昌说道:你看水和月!水不断流去,可是水依然在此;月亮或圆或缺,但是月亮依然如故。你若看宇宙之中发生的变化,没有经久不变的,何曾有刹那间停留?可是你若从宇宙中不变化的方面看,万物和我们人都是长久不朽的。这段话正是道出了生命之奥妙,欲去穷追,莫如依天命而善之。
大海之上,风光无限,浮想翩翩,这水奈何如此咸涩,而鱼鲜又如此的美味。这些大海捕鱼的船,以捕捞鱿鱼船最为好看。一到晚上,渔民就把船周边的白炽灯打开,非常的亮,那鱿鱼顺着光就进了渔网。尤其晚上,一排排的亮着灯的船,从远处看好像陆地上的路灯,给人一种亲切感。这鱿鱼也真是,自己生活在深海里自由自在,为何一点亮光的新奇,就让你如此醉迷呢,光彩没有看到,末了还搭上了自己的卿卿性命。人如鱼矣。
这次来的远了些,我们离西沙群岛也只有不足30余海里,这也是平生入海最远深了。近海中还有块状挤压感,到了海的深处,洋面上就像上下起伏的帷帐,连绵不绝。这里的海美极了,多少景色都不能与此比。虽然如何看,它只有一种颜色,一个状态,不像观山有横看成岭侧成峰之势,也没有江河湖泊多情趣,但正是这种大道无形之美,才折射出了世间真美。这种美给人以力量,传递以智慧,纯洁其灵魂。
诚然,海上日子是枯燥的,长时间漂流在海上,那种孤独和压抑感会像海浪一样拍打过来,海景美不胜收,但是日子久了,也会有审美疲劳感,也会乏味。空间狭小的船舱里,纵使有天下珍馐也是没有胃口,潮湿,闷热,骨散筋疲,人,到底还是陆地动物。当然,这一切只不过是历练,是向好的必经之路,不得苦哪来甘甜。记得《老人与海》里有一句独白,“别傻了,”他说出声来。“保持清醒,掌好舵。你也许还有很大的好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