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悲惨的童年:不是贫穷,而是孤单

为了真正将关爱学生成长落到实处,东漳堡镇英才学校自购放映设备,周四晚上组织了五六年级三百多名师生,共同观看了《念书的孩子》,激起了大家热议。

电影的开头是村口来了辆公交车,一对夫妻走到大巴前,妻子回头依依不舍地回了一下头,然后神情决绝地上了车。车走了很远后,一个六七岁的孩子飞奔了过来,望着远去的汽车,声嘶力竭地“爸爸……妈妈……”大喊着。

这个孩子叫路开,生在一户普通的乡下农民家庭。奶奶去世得早,爷爷得了肺心病,常年需要吃药。父母为了改变家的囧境,毅然把年幼的儿子留给父亲,常年在外打工。

几年后路开上了三年级,收留了一个流浪狗小胆儿,和爷爷相依为命。每天路开最开心的事,就是接爸爸的电话,总是很高兴地向爸爸说,“俺听爷爷的,没淘气”,电话结束前,路可幽怨地说“爸爸,我想你”,那边便没了下文。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为了照顾生病的爷爷,路可学会了揉面蒸馒头,学会了烧火做饭,替父亲撑起了爷爷的一片天。担心冬天爷爷受冷,装上了煤气炉,没想到这个炉子,差点要了爷爷的命。

路开说晚上睡觉出汗,要和爷爷分房睡,爷爷知道开开长大了,要自己独立生活,爷爷自然支持。可爷爷到底岁数大了,一天晚上睡觉前忘记关煤气炉,竟然因煤气中毒昏了过去。

最先发现的是小胆儿,是它咬着开开的裤腿拉到爷爷身边。开开打了120,在医院被医生抢救了过来。可叹爷爷醒来后,让开开对医生磕头感谢,却对身边的小胆儿熟视无睹。

但小胆儿一点也不在意,第二次发现爷爷出了状况,还是用嘴去拽开开的裤腿。可这次却没救了爷爷的命,爷爷永远地离开了开开。

父母回来为爷爷办完了丧事,要带路开上城里上学,开开却不愿意去。开开的爸爸在城里打工,住的是工棚。妈妈在城里当保姆,住的是雇主家。没办法,爸爸只好把开开留给了老师,让老师照顾孩子几天,等联系好了学校,再接开开到城里去。

王老师家有条大黑狗,开开带着小胆儿去王老师家睡觉的时候,大黑就一个劲儿地叫唤,把小胆儿吓得钻到床底下不敢出来。开开心疼小胆儿,就跟老师说换个地方睡不着觉,老师无奈之下只好同意了。

没想到晚上做噩梦,开开吓醒了,给爸爸打电话。爸爸问开开,你不是在老师家睡吗?咋又回来了。现在都凌晨三点了,你咋还没睡,是不是害怕了。爸爸一问,开开哭了。

爸爸没办法,只能回来带开开进城。上车时开开要带着小胆儿,父亲坚决不让,硬是掰开了开开手里的狗绳,把孩子抱上了车。开开一边反抗着爸爸,一边哭喊着让小胆儿快跑,说我在前面等着你。小胆儿拼命地跑起来追赶着汽车,但越追离汽车越远。

这部电影90分钟长,放映期间,除了部分同学上厕所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的喧哗,好多孩子流下了泪水。

看完以后,孩子们排队回宿舍睡觉,开始叽叽喳喳地交流,有的孩子的眼角的泪还在往下流。等孩子们入睡后,我回到宿舍,又在电脑上把这部电影看到深夜,越来越感到沉重和不安。

题目是《念书的孩子》,我却明白是反映农村留守儿童的辛酸。无论是《说岳全传》《三国演义》,还是流浪狗小胆儿,甚至是和他一起读书的爷爷,没有父母陪伴的开开,谁也无法驱走他骨子里的孤单。

好的作品从来不是靠大喊,比如展示开开内心的孤单无助,是巧妙地设计了一场人与狗的对话:

傻瓜,你想你的爸爸妈妈吗?

比方说,夜里做梦,梦见了爸爸妈妈,他们疼你,亲你,给你买了好多吃的东西,怎么抱都抱不住,你正在着急,突然发现,爸爸妈妈丢了,刚才还在,怎么丢了呢?你就找啊找啊,却没一个人认识你!

再比方说,你看见爸爸妈妈在前面走着,你拼命地追啊喊啊,可他们就是不理你。爸爸妈妈,你们在哪儿?

弗洛伊德说,梦是人潜意识的反映,许多梦境是因为在白天反复思考,晚上就进入了梦中。开开经常在梦中见到爸爸妈妈,可想而知,他是多么渴望爸爸妈妈的亲情。

但爸爸妈妈呢?开始时疼他,亲他,后来却突然消失了。为什么消失了呢?是为了到城里打工挣钱,是为了改变家里的贫穷。即使开开看见了,怎么喊也不理他,这和电影开头孩子拼命追赶汽车,又有什么分别?

好在开开有个最好的朋友,就是这条流浪狗小胆儿。因为长时间的陪伴,他把小胆儿写进了他的作文里:

我有一个好朋友,上学时它跟在我的后边,放学时它走在我的前边,它不会像爸爸那样老打电话吩咐我不准调皮,也不会像爷爷那样老是催我早起,它从不问我的作业,也不逼我学习,从不嘲弄我的鼻涕,也不乱讲我的秘密。

开开是个坚强的孩子,没有因为父母不在身边,就自暴自弃。他把爱给了小胆儿,小胆儿也给了他快乐。在他眼里,小胆儿没有父母,比他更加可怜。但小胆儿依然乐呵呵愉快地奔跑,无疑给了他积极向上的勇气。

王老师是个责任心很强的女老师,她非常明白开开的处境,除了平时无微不至的关心,更是趁着这篇作文,进一步给孩子释放最大的关爱。

这是路开同学的作文,从他的文章里,我能深刻地感受到,不在爸爸妈妈身边的你们,内心上的孤独。

开开的眼泪流成了一条河。

按剧情推断,这应该是二十年前的故事,那时人们已经解决了温饱问题,开始注意生活品味的提高。那个时候,农副产品的价格上不去,化肥农药的价格却蹭蹭地往上升,农民从土里刨不出什么油水了,只好随大流到城市打工。

城市的发展也是极不均衡,没有工业基础的农业城市,多是靠出卖土地来增加财政收入,于是让房地产老板们赚得盆满钵溢。政府出台了保护农民工利益政策,有时候在外面打工一个月,就比在田地里辛苦一年还要挣得多。

开开父母的打工,就是在这种形势下,与其说想改变家里的落后面貌,不如说是底层人们互相攀比的倾轧。后来的“宁在宝马车里哭,不在自行车上笑”,还有逐渐抬起来的天价彩礼,甚至漫天遍野的歌厅和洗头城,在恶性内卷中,许多人泯灭了做人的底线。

值得讽刺的是,尽管知道开开的爷爷病得很重,开开的父母好几年也只是打个电话,但这时父亲死了,不得不赶回家来。跪在爷爷的坟前,开开父亲的淡漠,母亲的随意,开开的眼泪,构成了极具讽刺的画面。前面立了一块墓碑,我们在这时才知道,开开的爷爷叫路贵有。

或许以后会既“贵”又“有”,但这时,路贵有什么也看不到了。不知道开开的父母这时想到了什么。许多年在外面辛辛苦苦打工,把老人和孩子遗弃在家,就是为了今天这样一个结果?还有路开,真的是“开开心心”吗?

优秀的作品总是在不经意间,捎带着自己的思想。

爷爷死后,开开要和父亲到城里去,需要拾掇家里的东西。开开问父亲,电视带走吗,父亲说不带,开开就很可惜,上个月刚充的有线电视的钱。开开又问,电话里的钱可以退吗?父亲还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能退。

如果一个农民工月初领了工资,然后整月不上班,是不是也可以这样风轻云淡?这当然是假设,事实上都是干足一个月后,才有可能兑现工资。可为什么会是这样?

第一次回家带开开时,开开不走,父亲决定把开开单独留在家,妈妈不忍心:“要不,你自己走吧,我想陪着孩子,我不放心他。”父亲很为难,苦着脸说:“咱来的时候都给人家说好了,说办完事就回去。这要是不回去,人家那孩子谁带呀!”

原来母亲扔下了开开,是为了带别人的孩子!这是新时代的“赵氏孤儿”吗?

很多作品看着看着就看不下去,是因为作者的功力太浅,灌不满全篇。但这部电影不一样,特别是结尾,简直是神来之笔。

父亲强抱着开开上了公交车,开开哭个不停,父亲安慰说:“你为啥非得带小胆儿,到城里给你买个好的还不行?”开开却大声哭喊道:“家里只剩下小胆儿,它夜里光害怕,爸,你让我下去吧!”

看到这里,我哭了。小胆儿只是一条狗吗?它是开开全部的精神寄托。在没有父母的孤单日子里,它赶走了开开的寂寞,让开开获得了温暖。做父亲的,怎么能这么想?你即使把孩子带在了身边,不能蹲下身和孩子交流,那他这颗孤单的心,仍然靠不了岸。

小胆儿的孤单,是可可的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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