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又下雪了。下雪的时候,一点也不冷,一点都不乱。那感觉很妙!我觉得,雪应该属于诗画,应该属于古代,属于梦境,属于乡村荒野,属于孤独的人,甚至只属于夜晚:雪的气质是静谧的。
今天的雪,密而柔。没什么风,她们却在天地间翻卷,轻盈而欢愉,像在集体庆贺着什么。这样的雪,叫人欢喜,叫人甘愿在其中久久逗留。她们落在身上,无声,偶尔会发出窸窸窣窣的私语,那一刻,你会发现这世界更静了。抬头看一看她们的来处,只见一片苍茫。
地上的白色更深了,更亮了,看过去,感觉蓬松松的,中间的孔隙似乎都看得见。踩上去怎么样呢?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软。一脚踏下去,鞋子就给陷进去了,只听沉闷的一连串“不” “不” “不”的声音,地上即印出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花脚印。我沉醉于雪的舞蹈,我迷恋于鞋子与雪奏出的音乐,我的眼睛交给了天,耳朵送给了地,心容纳了一切宁静。
往远处一望,我望见了更阔大的景象,望见了更浓郁的静谧。远处是一片灰白,像一幕黑白电影,有遥远的记忆的味道,怀旧的感觉令人感动。山与树与草,在雪的背景里显出了湿润的风采,它们闪闪发光,仿佛招引我走近去欣赏。
也许是受了天地的感召,我终于走出去了,去寻觅更广阔的雪的意境。
枯黄的狗尾巴草,一丛丛拥在一起,根与根牢牢牵连,失去水分的细枝和毛茸茸的穗子向四面辐射着,很有力量的样子。如今,密雪骤降,睡熟了的狗尾巴草们每一朵都给描了眉,微风拂过,那样子楚楚可怜,俨然一片片轻柔的雪绒花,真是爱煞人也。
我很想凑过去闻一闻,又担心她们害羞;我又想伸过手去碰一碰,又害怕搅了她们的清梦。只好远远的欣赏一番,羡慕一番,欢喜一番,拍了几张照片后依依不舍离去。
趟过那条积雪的小路,自然就看到了这块麦田。之前的一整块儿翠绿,此时变成了大片洁白,只隐约可见白毯上冒出来的绿丝儿,似乎比先前更绿。麦田尽处,守着一棵静默的泡桐树,大概也很享受这大雪纷飞的情景吧。
麦地的边缘,是一小块附近村子的人家种过的菜田。昔日搭过豆角的架子,如今依旧整整齐齐,在雪中,它们已不再为身上枯死的旧主黯然神伤,而是精神抖擞地准备着迎接新的希望。
秋日里摘过酸枣的圪针树上,还有零星小黄叶和已然干枯发黑的小枣子,但此刻,最显眼的还是它们浑身深红色的硬刺,刺刺直指青天,有一种无言而坚定的力量,令人望而生畏。
“千山鸟飞绝”的景象大概只在柳宗元的唐代才有吧。我们这里,大雪之中还是会有一些鸟儿出没的。最多的 自然是麻雀和花喜鹊。它们常常成群结队地伫立在一棵桑树上、椿树上、柿子树上或者一些灌木、草丛里。没什么事的话,它们可能在其中待一个下午,吃点草木种子,聊聊家长里短。下雪了,世界顿时少了喧嚣,它们正好享受这安详的光阴 。我倒很想做它们其中一员呢。
午饭之后,邀了两位同好,继续雪中雅趣。沿上午旧路往远走,到了公路,往南,缓步,边走边聊。发现一景,随即停下来,欣赏, 赞叹,拍照。
裴窊村口,有一山岭,岭上苍松郁郁葱葱,这时大雪覆盖,青松托着白雪,白雪衬着青松,一派浑厚沉静之美。在我的热情感染下,他们俩随我上了山,行走在山背后的梯田里,深一脚,浅一脚,柔软的雪,松软的泥土,脚很受用,浑身都很受用。
穿过几丛灌木,我们登上了山顶。这时,四周雪色尽收眼底,开阔的视野,湿润的气息,打开了心胸 ,“哎——”长长的呼喊在雪的世界里久久回响。
我在这新鲜的地方,在这特殊的情境中,似出笼之鸟,忽上忽下,说爬就爬,说坐就坐,攀上跳下,兴致高昂。在山顶一块空地上,终于近距离看到了松林积雪的壮美景观,心情激动万分,真想钻进去看个够,拍个够。但他们二位心有忧虑,阻止了我。我才在拍够了照片之后随他们下来。
返程途中,路过裴窊村,村口的几棵柿子树,梨树,泡桐树形态美观,在灰色的天幕衬托下,完全是一幅幅精致的黑白画。手机终于拍到自动关机,方才罢休。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我居然拍到了一只花喜鹊展翅飞翔的精彩瞬间,这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吧。
雪仿佛有一种魔力,她一来,世界乖乖就噤声了。她仿佛一个会讲故事的母亲,用柔柔的声调给万物讲着生命的故事。她们又像一群白色的小精灵,在天地间翩翩起舞,令万物为之倾倒。无论如何,雪都能令天地不再喧哗,求心静的你我,何不在雪的世界里流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