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读欧阳修仲春的海棠美：深浅拂，天生红粉真无匹

”二月春耕昌杏密，百花次第争先出。

惟有海棠梨第一。

深浅拂，天生红粉真无匹。

画栋归来巢未失，双双款语忆飞乙。

留客醉花迎晓日。

金盏溢，却忧风雨飘零疾。”欧阳修《渔家傲》

我喜欢欧阳修的《渔家傲》，不为别的，因为有提神振气的作用。《渔家傲》很难说清楚，到底是怎么来的，但是从唐朝的《渔夫词》还有《渔歌子》就可以约略感觉，这是一种以民间生活为主要表达的诗歌载体。甚至在几乎所有《渔家傲》中，都可以看到民间化，口语化，平易化的表达，当然以欧阳修的词作为代表，像一曲曲悠扬明快的山水歌。

欧阳修和许多文人最大的区别在于，他出生贫苦，三岁就死了父亲，且孤儿寡母经历过很贫困的农村生活，而正是这些切身的体会，以及对北宋社会的直面接触和认知，无论是他的思想，格局，都比许多人朴实而开阔。而反应到诗词作品当中，就是大气，接地气，清新却不失去浑厚，而且骨子里是明丽向上的，宛如春草，翠竹，又如绿松，白云。就算是绮丽的情怀，仍旧被他写得欢快生动，所以心情不好，一定不能错过欧阳修的诗词，他给人一种有光的方向感。

所以欧阳修不只是诗人，还是政治家，而许多诗人仅仅只是诗人，诗作给你审美，但很难给你明快和启迪。

欧阳修做了十二首以月为体裁的《渔家傲》，在此之前，只有唐朝的元稹做过二十四节气诗，没有很多诗人能够写组诗和长诗，因为组诗和长诗考验人的综合才力和驾驭，词更是如此。十二首月令词，就像交响曲一样，不能小气，又不能空洞。让我们看看其中写仲春的美词。

“二月春耕昌杏密。百花次第争先出。”

仲春在公历的三月，但往往是农历二月，俗话说二月百花天。

这是站在一个高度从郊外平原开始写起，二月是春耕繁忙的季节，你看那水里菖蒲繁茂，岸上杏花满树，这就铺展出了一个二月春天的大背景。

然后镜头由远及近，所触及到的是花草，各种花朵竞相开放。一个密，一个争，写出了二月春天花草的蓬勃之气。

“惟有海棠梨第一。深浅拂。”

那么镜头再次拉进，拉回到眼前一树海棠，在这样遥远开阔的背景里，海棠花近在眼前，一树怒放。欧阳修的重点在海棠上，毫不吝啬地夸奖了海棠之美，美得浓郁又清新，因为那枝头是深深浅浅的红，还随时拂着你的额头。

这正是海棠花的美。它往往种植在庭院当中，二月开花，花开壮美，农村也不例外，因为海棠有玉堂富贵的美称，另外果实可以酿酒，好的海棠果实，是可以比美苹果，酸甜可口，营养丰富。

而且海棠花花朵垂悬，树木虽然可以长得高大，但是花朵花枝却亲民，往往低处的花枝触手可及，柔韧动人，常常将人掩映其间，形成天然互动。

而且海棠未开是红色，盛开是粉白，尤其花苞次第开放之时，深深浅浅的红，仿佛是女孩子脸上的胭脂，一时一个变化，一个方位一种美，是红的集合和变化。

宋朝注重园林庭院建设，海棠花给庭院带来无限美的享受。

所以深深浅浅的花朵就在你眼前摇晃，那真是无法忽略的美。

“天生红粉真无匹。”

所以欧阳修赞叹一句，海棠花是天生美人，没有哪种花能够像它一样有变化之美，如同真实的美女。

“画栋归来巢未失。双双款语怜飞乙。”

那么从海棠写到了海棠花的环境，原来这棵海棠是种在画栋边上的，此时有燕子飞回，它们啾啾对语，站在从前的巣边。

这就点出了时节在惊蛰和春分左右，是燕子回归旧巣的时节。

“留客醉花迎晓日。金盏溢。”

那么这句诗写的是欧阳修，至少在这里已经逗留了一个晚上。而且宋朝人赏海棠花有个特点，喜欢晚上点蜡烛赏花。这也许是晚上的海棠花含苞待放，姿态花影婆娑更美。

从欧阳修的前几句来看，这是郊外靠近农田的寺庙或者园林，宋朝时候赏海棠花形成风潮，且不宵禁，故而有游人带着车马酒具来此看花，三五好友，不醉不归。踏青踏到通宵达旦。而且从下一句，可以看到，他们基本是在露天。

“却忧风雨飘零疾。“

因为此时正是惊蛰春分时节，雷雨说来就来，他显然在早上已经看到天边的阴云，开始担心狂风暴雨会吹落海棠。

这首词连贯起来读很有意思，仿佛带着微醺的状态，赞美二月的春天，田园青青，海棠花好，自己赏了一晚上的花，兴致不减，准备回去。

而且这里写的并非是私家庭院，而是宋朝二月看花的潮流。人，海棠，春天，混合起最生动美丽的仲春。

有人说最后一句是悲伤风雨要来，实际这是误读。因为欧阳修的这首诗，正好涵盖了二月的物候特征，草木萌，玄鸟至，雷发生。

如果说唐朝元稹以丞相之笔写二十四节气，那么欧阳修也不遑多让，用词来表述十二月令花事与人文之美。这是他的才情与自负的体现。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