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到了年关,酸甜苦辣,五味杂陈,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故乡是回不去的思念。
遥远的亲人,遥远的山水,都成了梦中幸福的遇见。
记不起,这是在外面过的第几个年,也说不清到底自己有多少次过年的时候没有回家;更说不清自己是惆怅的失落,还是欢庆的喜悦;亦或有年关欢喜之后的悲凉,悲凉之后的欢喜。
深知过年的欢乐,留在童年里了,深深刻入生命的记忆,伴随我一生一世了!
从腊八开始,年就开始了。将五谷杂粮熬成一锅粥,把窗户喂饱,把门也喂饱了,欢庆就在腊月的河流浩浩荡荡地流淌。
腊月二十三,扫尘。顾名思义,从这一天开始,将旧的灰尘扫去,一条帚一条帚扫去土,一掸子一掸子拭去尘,一年的尘与土扫拭净了,也就开启了除旧迎新的征程,有的地方将这一天称之为过小年。
从这一天开始,杀猪宰羊,蒸馍炸饼,和馅包饺,一套过年的程序紧锣密鼓地开始了。每一个小程序里边都有隆重的仪式,也有童年的快乐。就说炸油饼吧,母亲和好了面,满满两大盆。炸油饼、炸蜜果、炸豆腐和土豆片等,每到此时,从来不下厨的父亲就会穿上羊皮袄,腰间系一根红腰带,进入厨房,将一盆冷水和擀面杖放在门后,据说这样做可以防止油泼溅出来和火灾的发生,整整一个下午,父亲就在厨房里一锅锅地将油炸食品传送了出来。有一次过年,我和侄子们吃了刚出锅的油饼,趁热,吃的又比较多,痴痴迷迷,如同醉酒,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憨憨地笑,也不知道因何而笑,笑什么,只顾张了口傻笑,笑得腮帮发疼,腹痛难忍,满炕打滚,竟也觉不出自己的颠狂。直至吃了家里储存的籽瓜,才解去了无来由的痴笑和迷障,多年以后,想来亦觉得有趣。这一天,父亲表情庄重,不苟言笑,要喝最浓的茶。
到了除夕当天,洒扫庭除,贴对联,迎喜神,吃团圆饭。最重要的当数团圆饭了,这一天,家里所有的成员都要吃最好的。上午除了准备好家人的团圆饭,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还要给辛苦了一年的两头驴准备好年夜饭,用大铁锅蒸好小米饭,并拌上香油,父亲端着一大笸箩小米饭走向驴圈,金黄的小米饭一路散发着饭香,在黄土高原的金色阳光照耀下更加灿烂,那是人性的光辉。到了驴圈,先给两头驴脖子上系好红绳,再将小米饭倒入驴食槽,并均匀地分给两头驴。父亲说,驴是家里的重苦力,辛苦一年了,理应受到人的敬重。他是站在生命公平的角度说这些话的。
初一这一天,除了拜年,全村最大的仪式就是轰着牲口向东方出行。
初五的"填穷坑"最有仪式感。有趣的,是凌晨的钓金鱼。据说,村的井水里初五凌晨会有金鱼出现,金鱼是从遥远的黄河游来,专门奖励那些勤劳的人的,去的早,才能钓到。于是,过了初四零点,就听到水桶此起彼伏的声音,人们争相去钓金鱼。当然,那么多年过去了,从来没看见谁钓到过金鱼。钓完鱼以后,就是填穷坑,填穷坑有两层意思,一层意思就把院子里所有灰土垃圾集起来,集满一背篓,家里的小孩背上背篓将灰土垃圾倒在自家经过的土路中间的坑里,上香、燃炮、磕头,送走穷神;另一层意思就是这一天吃元宝形状的饺子,填满久未吃饱过的肚子。当时,有很多关于穷的忌讳,不能说穷、光、无这些字,如不小心说了,大人就会掌嘴。一次,吃饭前,我用筷子敲了敲碗,发出"咣咣"的声音,父亲一个耳刮子就扇了过来,人们穷怕了!脱贫,是一辈辈人的奋斗目标。如今全国都脱贫了,可惜,有些人却再也看不见了。
正月里,有人七日,吃拉魂面;正月十五,闹花灯;正月二十三,燎疳。欢乐一直未缺席,生活一直有期待,直至二月二,龙抬头,一把豆子才把人们从狂欢的惯性里拉回了现实。种地的种地,工作的工作,读书的读书,生活继续!
过年,辞旧迎新,"苟日新,又日新",每一个日子都是新的,每一年的期待都是新的,这个时代,唯有奋斗者的脚步才能追逐不一样的明天。
憧憬着明媚的春光,每个人都是白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