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门映雪
曾经看过一个短篇小说,名字叫《葱》,作者是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
小说的大致内容是这样的:在东京某一家咖啡馆内,有一名叫阿君的女服务员。她长得非常漂亮,“皮肤白皙,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咖啡馆每天人来人往,喜欢阿君的客人很多,但阿君已经有自己心仪的男友了,他叫田中。
田中君风流倜傥,颇具才情,“既会作诗,又会拉小提琴”,是一个非常体面的美男子。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跟自己心爱的美人好好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
田中君邀约阿君一起去看马戏表演。这是两个人第一次正式约会,心情都十分激动和期待。二人都做了一番颇费心思的精心打扮,在沿着林荫道一起漫步时,内心如激流澎湃的田中君忍不住轻轻握住了阿君的小手。
就这样,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狭窄的小街上。小街的尽头有一座日式旅馆,道路的右侧则有一家小小的蔬菜便利店。就在田中君暗暗惦记着旅馆的位置时,阿君美丽的双眸突然绽放出炽热的光芒——她看到小蔬菜店里的正在兜售的葱,还有立在葱堆里显眼的价格牌,上面大大地写着”一把4分钱“。
在当时日本物价飞涨的年代,4分钱一把的葱极为难得。阿君情不自禁地在蔬菜店前停下脚步,撇下目瞪口呆的意中人,径直走进店内,她用芊芊玉手指着葱堆,用好听的嗓音唱歌般说道:“给我来两把!”
当阿君喜气洋洋地拎着两把葱重新回到田中君身旁时,田中君此刻脑海里各种有关清秀、婉约、浪漫的遐想,顷刻间烟消云散。他像是看陌生人一样打量着阿君:“她提着两把共8分钱的葱站在那儿,清亮的眼睛里含着喜悦的微笑。”
在田中君全身血管里流淌着的浪漫爱意,被两把共8分钱的葱一滴不剩地谋杀了,再也没有复活。
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来不及看清和开始,便烟消云散了。当男主角还徜徉在爱情各种虚幻的美好当中时,对于生活在物质贫乏时代的女主角来说,那4分钱一把便宜的大葱,和眼前浪漫的爱情同样吸引人。
所以,这世上很多人的爱情是被“葱”给杀死的,也可以说是被“葱”熏死的。
杀死爱情的,从来不是爱情本身。倘若爱情的世界里只有浪漫、甜蜜和婉约,大约离死去也就不远了。
因为要一直维持这样的感觉实在太累了。
这让我想起李敖和胡茵梦的爱恨情仇了。
想当年李敖初次相见胡因梦,一时惊为天人,被她的美貌所吸引。他毫不吝啬地写文夸赞她:“如果有一个新女性,又漂亮又漂泊,又迷人又迷茫,又优游又优秀,又伤感又性感,又不可理解又不可理喻,一定不是别人,是胡茵梦。”
那时的李敖势头正旺,凭借犀利的文笔横扫台湾文坛,是许多少女心中仰慕的对象。胡茵梦也被李敖的才华所吸引,他的才气纵横,他的倜傥浪漫,以及二者有机融汇在一起所制造的妙不可言,都让风华正茂的她欲罢不能。
可惜英雄和美女的组合并未走得很远。他们从闪电结婚,到闪电离婚,不过3个月22天,他们便结束了这场短命的婚姻。
屈指可数的115天,荷尔蒙和多巴胺带来的意乱情迷还未过期,他们却已分道扬镳。
而离婚后的李敖,却在公共场合提及二人离婚的隐衷:“胡在我心目中宛如童话仙子,不能忍受半点瑕疵,有一天我无意推开没锁的洗手间的门,见蹲在马桶上的胡因为便秘而满脸通红,表情狰狞,实在太不堪了。”后来还在其他书中含沙射影地写道:美人便秘时,与常人无二。
这种言论,与之前有一位男明星说自己最不能忍受女朋友刷牙时的样子如出一辙,听来令人觉得荒唐可笑之极。
且不说才子出恭时是否依然保持优雅姿势,男神刷牙是不是能刷出朵儿花来,是因为在他们的心中,心爱之人必须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外仙姝,骨格清奇,超凡脱俗。绝对不上厕所不便秘,不剔牙花不打嗝,每天不刷牙洗脸却依然保持口气清新、一尘不染。
活该他们孤独终老得不到爱情。
因为爱情从来不是高高在上,脱离实际生活而存在的。
爱情是油盐酱醋,是锅碗瓢盆,是争吵嬉闹,是烟火缭绕。
我虽然喜欢长发女孩但却娶了短发的你,你的偶像是好莱坞帅哥最终嫁的人却是个头瘦小并不英俊的我。
你曾经被父母宠爱从不知家务为何物,如今为留住我的心甘愿洗手做羹汤。
你曾经大大咧咧不修边幅不喜欢洗澡泡脚,如今却因为我有洁癖变得一天洗三遍、一遍洗半天。
我可以在你面前肆无忌惮地吃臭豆腐、啃鸭脖子,你也当然可以享用你最爱的蒜泥猪头肉和辣椒炒大肠。
我不再嫌弃你说话越来越大声,你也终于能在我越来越响的鼾声中安然入睡。
在彼此相爱的漫长岁月里,你爱上了我的皱纹,我爱上了你的苍老。
这才是爱情该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