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年钟声的余音犹在耳边回荡 ,金牛的脚步声已清晰传来,又是一年春节至。
看着忙于办理年货的老公,想起了儿时过年的时候,荡漾在心头的那份喜悦,那份盼头,盼那崭新的衣服,盼那平时吃不到的美食。也记起了妈妈常跟我们说的一句话:细伢几盼过年,大人盼插田。
那时的我,并不理解这话的含义,就觉得过年好,有好吃的,有新衣服穿,还能得到梦寐以求的压岁钱。妈妈却满脸严肃地说,你们小孩子无忧无虑,只晓得过年有好吃的有好穿的就是好,却不知这是一家人一年辛苦下来所有的积蓄,等过了年怎么办?条件不好的家庭很快就会揭不开锅,自然就盼着快点种田插秧,才有饭吃。
是啊,那个时候人们尚在温饱线上挣扎,大集体时代,一个工日一二角钱,壮劳力家里公分挣得多一点,或许能稍有积蓄,但是一到过年准备年货,那少许积蓄也会捉襟见肘。
我成家之后有这个体会了,虽然不至于揭不开锅,然而经济拮据,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那种窘况让我知道了其中的无奈。
尽管经济窘迫,为了欢度新年,也企盼来年有余,人们还是尽力备上各种年货,称上几斤猪肉,从队上池塘里网的鱼分几条瘦鲢鱼,再有,家家户户都会作豆腐。还有用年前淌的荷折,线的红薯粉,拌上红萝卜丝,笋丝,耳子丝,做上一大盆特色农家合菜,省钱实惠又好吃。
幸喜大豆也是自己家里有的,每到年底那几天,家家户户推磨作豆腐。我爷爷家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因为爷爷是作豆腐的行家,左邻右舍都集中在这里作豆腐。
作豆腐说容易也不容易,因为要下膏,膏下得不合适,豆腐就会或老或嫩,严重影响口感。来爷爷家作豆腐,既有现成的磨盘和其他一应物什,更可以请爷爷作技术指导下膏。水豆腐油豆腐的坯子,下膏也有所不同。作豆腐是一项多工序的活计,除了下膏,其他的事情大家互相帮衬。半天下来,热乎乎白嫩嫩水灵灵的豆腐躺在模子里,豆香四溢。一家的豆腐算是大功告成。然后再是下一家,如此,要忙上好几天,所有人家里的豆腐才算作完。
作豆腐,也是我们小孩子的幸福时刻,因为我们可以连续几天吃上平时压根就吃不到的豆腐脑。在白花花的豆腐脑上撒上白糖,这是神仙都羡慕的小吃!
所以最丰厚的也就是可以饱饱的吃上煎豆腐水豆腐,油豆腐算比较高端的菜肴,炸它要的油比较多,我们家里炸的不是很多,更多的是煎豆腐,在锅子里面用肥肉擦个遍,再把豆腐切成小块放进去,小火慢煎,然后撒上盐,可以收好几天。水豆腐常常是放在水里浸着,也能吃个四五天。因此也常听妈妈说:拜年拜到初七八,洗了锅子荡了塔。其实,准备的食物还没有到初七八就吃得差不多了。
现在什么都有现成的买,那热气腾腾忙进忙出的场面我已很多年没经历过了,总感觉现在买的豆腐不再有儿时那种大豆的清香了。
过年了,还有我们小孩朝思暮想的瓜子花生糖果。记得我妈妈买回瓜子花生糖果,总是藏得好好的,我们很难找到。
有一年,妈妈把买回来的葵瓜子藏在衣柜里的衣服下面,我在找自己衣服的时候发现了,心里一阵窃喜。从此以后的几天,我都偷偷装满一上衣口袋,然后躲在外面去吃,边吃边想,壳里这小小的果仁怎会这么香,使我欲罢不能。
事实上,几天后还是东窗事发,春节到了,妈妈去拿瓜子花生出来招待客人,发现葵瓜子已被偷吃。妈妈调侃说家里的大老鼠太厉害,把瓜子吃得差不多了。我不敢做声,幸好是新年里,当着客人的面,妈妈也没有过多的责骂,我心里暗自庆幸又逃过了惩罚。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时候的葵瓜子太好吃了,用唇齿留香这个成语都不能完全表达出那个香味。这也让我想起了皇帝朱元璋在吃尽山珍海味之后,怀念当年救他一命的那碗珍珠翡翠汤来。
人就是这样,随着条件的变化,生活的富足,嘴巴也变得越来越叼了,现在的葵瓜子是很平常的零食,甚至丝毫不能引起我的食欲。各种高大上的零食层出不穷,也取代了葵瓜子的位置。
说到糖粒子,还有一件事也从记忆深处款款而来。那个时候我大约六七岁,清楚记得父亲、叔叔还有隔壁邻居叔伯们,他们一起去拜群众年,我嚷嚷着跟他们去,父亲不允许。实际上跟着去拜年,我是醉翁之意---另有所图。
父亲不带我去,怎么办?我一个人是决计不敢去拜群众年的,因为害羞。于是我和邻居家的孩子们一拍即合,组成一个团队,开始拜群众年了,东一家西一家,进门大喊恭喜发财拜年了,热情的乡邻们也会很高兴接待我们这些小客人,然后每人都会打发三五颗糖粒子,口袋里装满了,我们就乐颠乐颠跑回家,把胜利的果实收藏起来慢慢吃。
现在也还有部分人会挨家挨户拜个年问个好,偶尔也有孩子跟着,但是现在的孩子不稀罕这些糖果了。拜群众年的也越来越少了。
现在过年,家家户户贴春联挂灯笼,一派喜气洋洋,这是我们儿时几乎看不到的。就是春联也很少有人张贴。但我叔叔家里会贴,因为叔叔自己会写。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知道并理解这幅对联始于叔叔书写的对联。叔叔那龙飞凤舞的字体也还深有记忆。一直到现在,每年春节写对联是我必做的功课,不得不说,确实受到了叔叔的熏陶。
那个时候,叔叔在原梓门区政府担任区企业办主任,相对来说,叔叔家经济条件比我们家里好很多了,理所当然,过年时,叔叔家里物资丰厚多了。
记忆尤其深刻的是除夕,在叔叔家里吃团年饭,桌上那碗香喷喷的红烧肉,是我企盼了许久的美味佳肴,我迫不及待把筷子伸到了碗里,随即一块香甜可口的红烧肉就到了口里,肥而不腻入口即融,那丝丝香甜在嘴里弥漫开来沁入心脾。许多年过去了,当年那红烧肉鲜美的味道总会袭上心头。
叔叔还会给我们兄妹发压岁钱。他是区企业办主任,免不了有应酬。记得有一年的除夕夜,他很晚都没有回家,而我们姐妹还眼盼盼的等着叔叔回来,我们坐在叔叔家的火炉边,等呀等呀,直到上下眼皮打架,实在招架不住,才不得不回家睡觉。心心念念的压岁钱呀,虽然才几毛钱,对于那个时代的孩子们来说,它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好在社会的发展,时代的进步,我们的生活水平蒸蒸日上,我的儿辈胜过我那个时代,我的孙辈更是在蜜罐中成长。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不知不觉中,我竟是奔六的人了。这几年,一双儿女总会打上一个大大的压岁红包给我,他们说给妈妈压岁,祈求妈妈别老别老。以前,晚辈收到长辈给的压岁钱,寓意平平安安度过一岁,如今,晚辈送给长辈压岁钱,这份祈福也是那么深厚。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的年纪越大,对儿时的那些经历越加怀念,儿时的那丝年味呀,总是在我心里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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