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那场围剿我没有亲眼所见,所知道的也只是听人口口相传,所以也不好多说。
只知道在最后,苏白在即将落网之时被一女子所救。
那女子手提一剑,背负婴孩,战禁卫军于宣尔门前,救苏白于危难之中。
后来听我师父所说,那女子是终南七子李自知的女儿,苏白的结发妻子李渔。
那时江湖盛传,如果不出意外或许她会是世间第一个女子剑仙。
可惜那样一个女子,最后却战死在城门前。
而那些禁卫军,从头到尾,无一人能出宣尔门一步。
谁说女子不如男,一剑一人胜雄关。
正当我魂游天外之时,一阵嘈杂突然响起,使我回过神来。
不知何时茶楼说书人已经讲完女帝之事,我身旁的她也不知何时跑到了已经拥挤的门口。
“你看那男的好帅阿……”
“啧啧,听说藏剑山庄大小姐娇艳惊人,不可方物,没想到竟如此俊俏……”
我坐在内堂,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中既讶异又无奈。
真是冤家路窄阿。
正当我起身,准备转身之时有一道声音叫住了我:“真是无巧不成书阿,李小天师。”
我有些无可奈何转身向他打了招呼:“余少侠,近来安好?”
没错,来到此处的人便是余不凡。
不得不说,数月未见,余不凡那时给人的感觉与初见之时已然天壤之别。
腰悬三尺名剑,身穿华服锦袍,逆光而入,如遗世谪仙。
这一种打开方式,要是换个女生过来,只怕早已招架不住。
余不凡听我话语,有些不露于色的恼怒,但并没有发作,只是微皱了一下眉头就朝我走来。
这时他的身影方才离开门框,一名女子紧随其后映入眼帘。
虽然不曾谋面,但听刚才那些人的议论,我猜想她应该便是藏剑山庄的大小姐叶蓦珊了。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叶沧海真是取的好名字。
(15)
叶蓦珊入门后,只对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最后在茶楼小厮的引领下上了二楼。
一袭红衣,来去匆匆。
翩若红粉,惊为天人。
“想来,李小天师还是初次见到蓦珊呢。”余不凡看着我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我点头回他:是第一次见。
余不凡平生太过一帆风顺,十岁入得藏剑山庄,被发现是剑道天才后,更是得到山庄上下的优待。
之后第五年初窥剑术门径,第十年已习得藏剑山庄尽数剑术。
听说他这次的出门游历,藏剑山庄更是倾力为其铸造了一把绝世好剑。
但是或许是这样的人生,造就了如今余不凡的盛气凌人,锋芒毕露。
余不凡回头看了一眼将将入楼的红衣身影,对我说道:“这趟出来,待打败吴缺之后,我和珊儿便要完婚,到时候还望李小天师赏脸受邀阿。”
我听完有些许惊愕,藏剑山庄历来都有弟子弱冠游学的习惯,但是却不想余不凡此次竟是要去挑战那个吴缺。
我回神过后婉言说:谢余少侠盛情,小道乃方外之人,俗世之事早已不染。
余不凡又笑了起来,不过没有再说话,而是就此离去。
难怪叶沧海会那般在意那桩婚事,原来是早有了这样一个乘龙快婿。
不过讲真,两人确实般配。
听说他们的那两把佩剑还是一对。
连理和比翼。
看来藏剑山庄为了能独占剑道鳌头可真是不尽其数,这一种造势手段却不是常人所能及。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臭屁的,真希望他输了那场比试。”某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望着那个飒然的身影啐了一声。
我看着她顿时笑了起来:人家的确有臭屁的资本。
她白了我一眼,从背后拿出一样东西仍在了桌上:我说你好歹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你看看人家那派头,在看看你,真替你们龙虎山丢脸。
我看了那样事物,原来是一把木剑。
见她一脸生气的表情,我赶忙拿起那把剑给鞠了一躬:多谢女侠,小道感激不尽。
她瞥了我一眼,仰起头哼了一声说道:小道士不用客气了,起来吧。
随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16)
出乎意料。
余不凡他们只在茶楼待了小半刻钟,下楼临走前,他意外地朝我这边看了过来,笑着说:两日后在下就会与剑冢吴缺问剑,到时候希望李小天师能够到场。
我笑着向他点头,不知道他突然如此到底有何意图,于是对他说:恐怕要对不起余少侠了,小道那时刚好有事,该是无法前往了。
余不凡眼睛眯了一下,转身离开前说道:那倒是可惜,本还想让李小天师指点一二呢。
我没有再说话,他也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只不过眨眼之间便和叶蓦珊一同消失在视野之中。
对于余不凡的话我并没有当真。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余不凡就一直对我唇枪舌剑,不怀好意。
这一次的事情,我完全当作是他对我的冷嘲热讽,所以没有放在心上。
两人离开后,我回身之时,舒心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我出言问及,她促狭的看着我,说:看来这场比剑我们要去看看。
我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我都已经拒绝了人家,你现在才说。
她左手顶着右手胳膊肘,右手食指拇指指肚摩擦,看着外面朝一个方向涌去的人流说:既然你来了剑南道,那就要听我的,这次带你去看一出好戏。
看着她那样一副喜不自胜的表情,我心中好奇的同时,又有些忐忑。
(17)
第二天,天光初绽。
舒姑娘就在我的门外敲门如雷,嘴里嚷着崔我起床。
我睡眼惺忪,意态阑珊。
原来今晨天还未亮,余不凡两人就离开了小镇前往吴家剑冢。
来到小镇之时就听人说过,剑冢离此不过一日路程,为何余不凡却提前启程?
从江南道穿州过县,穿过岭南和山南两道,问剑一百零八,难道就剩这最后一剑他就等不急了?
我觉得他这人太虚荣了,为了名声也太拼了。
但舒姑娘不这么想。
她说,藏剑山庄重术轻道,讲究的就是务实求真。如今余不凡连胜一百零八剑,风头正盛,他们没有吴家那套玄而又玄的剑道精意,有的只有压倒性的势和力,这连胜的风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算是余不凡的起手剑,可能也是最凌厉的一剑。
不知为何,一路上舒姑娘快马加鞭,十万火急,好似非常在意那一场比试。
但她没有说,我也就没有问。
夕阳西下,叶落如蝶,冷风凛冽。
当我们到达目的地时,吴家剑冢外的山道上已经人满为患。
我和舒姑娘各乘一骑,马背之上视线清晰可见,在视线的尽头,余不凡站在山道口的石坪上,双手拄剑而立,势如山岳,气可盖世。
“这装的,如果满分是一百,我给他一百零一。”舒姑娘用马鞭指着远处余不凡衣袂飘扬得背影揶揄着。
我笑了笑,看着身前翻涌人潮那头仿佛被人以无上神通斩开的垂直山堑,想起曾在道经里看到过,吴家剑冢身居十万大山,数百年来与世隔绝,鲜少与人打交道。
在过往的岁月里,不管中原如何兴衰起伏,朝代更替,吴家一直都置身事外不曾有任何得失。
其中一部分是因为他们的与世无争,但很大的程度上是因为那个摆设在吴家门口的剑阵。
那个剑阵史无前例,是吴家先祖不知从何处得知一种奇正之术,并利用独创,没人知道它的名字,但因为它将吴家和世人隔绝,后来江湖就给了它一个名字——“绝世”。
冷风如刀从山道的尽头呼啸而来,余不凡的声音也在那刻响起:藏剑山庄余不凡,问剑吴家少主,还望不吝赐教。
声音传到我这的时候,已经有些飘忽。一旁一些早到的人摇头叹息:唉,看来江湖剑道已经无人能敌藏剑山庄了。
那人身旁有人回应:此话何解?
那人看了余不凡背影一眼,惋惜道:从开始到现在,余少侠已经发声四次,可吴家一直缄默不出,这看来是要怯战阿。
他说到此处,我转头看向舒姑娘。
果然。她已眉头紧锁。
而那时,周围的人也早已议论纷纷,噪杂起来。
虽然他们看起来都显得那么不耐,但却没有一个人离开,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数也在渐渐增多。
夜幕已经落下,山道外的漆黑里篝火繁复如夜星。
所有的人都在相互依偎,以火取暖。
突然远处的山道口莫名的安静了下来,当有消息从那边层层传递过来后,所有人都炸了锅。
吴家当真怯战!
少主吴缺离家出走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