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能记事时起,就记得老家门前,有三棵水桶粗的老榆树。也不知道是爷爷栽的,还是太爷爷栽的。
昨夜,梦见和几个村人,把东边的一棵挖了,刨开树根时,那树在祖先栽种时,下面垫了一层黑色的塑料布,上面也盖了一层黑色的塑料布,并且上面的塑料布大,把树根和下面的塑料布都盖住了!这样,这棵树的树根就完全和土壤隔绝了,雨水渗下来,也到不了根部。好在有一条指头粗细的根,从上下两层塑料布的缝隙里钻出来,吸收着水分、营养,维持了树体的生命。
做这个梦的先一天,正好是老爸82岁的寿辰。我在外地没能赶回去看看老爸,就在晚饭后,和老爸视频聊天了一会儿。历经了生活艰辛、世事坎坷的老爸,依然健康乐观,还在电话中,询问我的生活工作情况。也许,父亲就是那条顽强地钻出上下塑料布包裹的那条树根,延续了祖宗命脉,抚育了儿女成长!
老爸是幸运的。他兄弟姐妹共有八人,健在就老爸一人了。听说在早年,老爸结过一次婚,娶的那个女人也精明能干,和老爸感情很好,但因和我奶奶合不来,就动员老爸和她一起去新疆谋生活。老爸撇不下他年迈的老娘和弱智的弟弟,没有同意。于是那个女人最终离开了老爸,去了新疆。于是就有了后来和我老妈的姻缘,有了我们一大家子人。当时如果老爸抛母弃弟,和那个女人去了新疆的话,我们家的历史就会改写,哪我会在哪里呢?
老爸是勤劳坚韧的。在我的记忆里,他总是不停地劳作,地里家里,很少歇息。早在农业合作社的时候,我们家人多劳力少,分得的口粮常常不够吃。为了多挣点工分,老爸承担了别人都不愿干的挑粪的活。冬天,生产队的农活还没有开始,他借了架子车,从离家二十多公里远的土桥子村,拉一车瓦盆,然后挑到四邻八乡,换成粮食,一部分就留家里吃了,其余的粜了留做本钱,继续做那微薄的生意。
我常记得小时候的一次经历——那年我几岁,忘了,也许四五岁吧,我还没上学,哥哥姐姐下午放学后,妈妈让哥哥姐姐带着我,去帮爸爸推车。我们不知道路,妈妈说,一直顺大路往东走,就是了。
太阳已经落山了,正是收获玉米的时节,路边的玉米棒子收了,杆子还没有割,秋风吹过,唰唰的响。我心里忽然有点莫名的害怕。我们就手挽手的,一路说着话,顺大路朝土桥子方向走。一会儿,天色暗了下来,起先不太明亮的星星,越来越亮,都一闪一闪的眨眼睛。走了约七八里,天就完全黑透了。我们都不敢走了,就在路边的一个石碾子上坐着。
不多时,顺我们来的方向,来了几个人。虽然看不清是谁,哥哥还是壮着胆子央求说:“老爸爸,把我们捎带一哈”。原来是一个村子的人,他们也拉着一辆架子车。我们就坐了,顺一段长坡往下走。走到半坡,听到长长的一声呼喊:“𡂿——”,我们村里人也拉长了声回应:“𡂿——”。到了坡下,正是老爸在等我们。
那一架子车瓦盆也真重,约摸也有四五百斤,装的又后面重了。于是我自然成了配重,坐到了架子车前面,老爸拉着,哥哥姐姐一左一右推着,到家后,吃着妈妈做的热饭,老爸高兴的说,我也起了大作用,车子平衡了,他也感觉到轻了。那是个温馨的夜晚。
老爸是爱好书法的。他上了不多几年学,但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村里过红白喜事写对联、挽歌等,大都请老爸来写。现在每次过新年,我们的对联还是老爸泼墨写就的。
父亲是恬淡的。走过了岁月的风风雨雨,历经了世事的变化沧桑。父亲认命了,也知足了。晚年的他,听听佛号,读读《圣经》,果园里转悠转悠,村边上和老人们聊聊家常,平淡生活中也充满了乐趣。
虽说近黄昏,夕阳无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