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曲 第十一章 断绝关系

 欧阳云轩有点发愣,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任啸天知道,她终于清醒了。

  她也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她的记忆停留在了与任啸天对峙的那天。

  “你走吧!”

  “好。”

  玲珑回到了欧阳云轩身边,欧阳云轩关切的对她讲了些什么,两人一起走了。

  心仿佛被浸了毒液的鞭子抽打,撕裂般的疼!

  任啸天坐在冰冷的地上,然后,他像孩子一样的哭泣,重重砸下的泪珠压弯了青草厚实的叶子。

  好狠的心!

  就算是我赶你走,就算是想起了全部,你就真的头也不回的走掉吗?

  抽泣声越来越大。

  “脆弱的哭泣,脆弱的男人。”

  一个洁白的身影坐在他的身边。

  任啸天冷冷道:“滚开!”

  姬雪凝视着他,用冰雪般清凉的声音说道:“被她舍弃的滋味不好受吧?”

  姬雪忽然看到了他的脸的下方一簇被泪水打湿的草叶。

  “你竟然为了她流这么多的眼泪......”

  任啸天不耐烦的站起身,一副“你不走我走”的样子。

  姬雪道:“被心上人舍弃,多么痛苦。”

  “闭嘴,你凭什么说我痛苦?”

  “难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还不足以说明吗?”

  任啸天冷笑:“你懂感情吗?一块冰也知道什么是痛苦吗?”

  姬雪气的银牙欲碎:“我当然懂!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就懂!自从你愿意为了她流眼泪却从不肯看我一眼我就懂!”

  任啸天背对她嘲讽道:“可惜,你不是她。”

  欧阳云轩与玲珑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玲珑忽然想起了一事,她伸手轻轻摸向欧阳云轩的脸颊,欧阳云轩知道她要问什么,温声道:“没事了,根本就不痛。”

  玲珑怔怔的看着他,无论她用什么样的心思对他好,他还是只把她当小孩子哄。

  欧阳云轩有些意外,这次回来,玲珑明显的乖巧了很多,却比以前更加沉默,记忆恢复之后的她对于任何人都是淡淡的,似乎没有多少话要讲,甚至和任啸天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玲珑突然站住不走了,目光瞪着一处,欧阳云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她的眼睛中竟然透露着些许杀气。

  欧阳云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来是樊海鹏和西门虹师兄妹二人。

  玲珑的神态像一只即将爆发的猎豹,欧阳云轩见状,阻挡着:“玲珑,不要冲动!”

  玲珑却已经拔出欧阳云轩身侧长剑向西门虹奔去,欧阳云轩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妙”。

  西门虹猛的见一道剑光突然而至,再看眼前这人竟是玲珑,顿时吓的魂不附体,面如土色一动不动。

  玲珑怒目圆睁,冷冷道:“西门虹,真是冤家路窄。”她正要出手,突然有人一声大喊就奔了过来,樊海鹏拦在西门虹面前客气的对玲珑笑道:“玲珑,这么巧,我刚得到你回来的消息就遇见你了,失踪了这么长时间,大家都为你担心死了。”

 失踪?是吗?她哪里是失踪?明明是被人迫害。

  玲珑盯着躲在樊海鹏身边一直往后缩的西门虹,说道:“是吗?可是有人一点都不希望我回来。”

  欧阳云轩赶到玲珑身边,责备道:“玲珑,胡闹什么?”

  樊海鹏歉意道:“盟主,不要这么说,毕竟是我们有错在先,玲珑难免会怨会恨,我们有必要给她一个交代。”

  欧阳云轩道:“西门姑娘的做法虽然有失道义,几乎让我悲痛欲绝,好在玲珑已经回来,旧事还是不要重提了吧。”

  他努力表现出想要释怀的样子,但事实证明非常勉强,玲珑站在他身边,被他这些说辞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她即使再出手又能怎样?他一定还会有很多冠冕堂皇的道理来说服她。

  玲珑心中一阵苦涩,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回来。他再怎么对她好,也只不过可怜她罢了。想到这里,玲珑一时气急扔下欧阳云轩抢先跑了回来。

  时潇,水霖铃见玲珑独自伤心的跑了回来大敢诧异,又有点懵,就知道一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可是为何不见欧阳云轩呢?

  正猜测着,欧阳云轩也回来了,时潇连忙向他询问原因。

  欧阳云轩叹气道:“这次是我伤了他的心。”

  时潇惊讶道:“不是吧?”

  欧阳云轩把回来路上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他们才恍然大悟,水霖铃道:“这也难怪,玲珑受了这么大委屈,她怎么会受的了?”

  欧阳云轩道:“我只是不想让她活在仇恨里。”

  他来到玲珑房门前,敲了两下,玲珑并未开门,她在里面喊道:“你别进来,我不想看见你!”

  欧阳云轩失落的垂下手,为什么连他自己都感觉他是错的?

  他一抬头,竟不知木采薇何时站在了她身边,她温声道:“我看到了,不要怪玲珑,也不要怪你自己。玲珑受的委屈比谁都多,但是等她气消了什么都会好的。”她朝里面望了一眼说道,“别着急,她不可能一直躲在里面不出来的。”

  欧阳云轩道:“是。”

  木采薇走了,欧阳云轩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想道,若是玲珑能有她这么温良贤淑的一半多好?他几乎事事为玲珑操碎了心。

  玲珑刚打开门,就看见欧阳云轩对着木采薇的背影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玲珑忍不住心里又来了气,声音冷冰冰的说道:“你怎么还没走?”

  欧阳云轩有些生气:“这就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

  玲珑道:“我想明白了,为了你心中的那点道义,报不报仇无所谓,反正你和任啸天不一样。”

  欧阳云轩不明白:“任啸天怎样?”

  玲珑心灰意冷道:“我只是在笑我自己,过去了这么多天,才发现这世上唯一愿意真心了解我的人,也只有任啸天了。”

  玲珑出乎意料的没有大吵大闹,却跑上了房顶坐了半天,木采薇担心她一个人胡思乱想,就也上去陪她坐着。

  玲珑见她有些欲言又止,却又不好意思问出来,就对她说道:“你找我来一定不是为了干坐着,想说什么就说吧!”

  木采薇呵呵一笑,挨着她坐的更近了一些,问道:“玲珑,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绑架我们的那个任啸天,他是什么人啊?”

  就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玲珑回答道:“他是我们的对头,十分的难缠。”

  木采薇了然:“既然是对头,他绑架我们也算合理,可他对你却不是一般的好啊!我看的出这个人很有故事。”

  玲珑默默道:“是,他确实对我的态度不一样,若不是因为他是我们的对头,我和他一定会是非常好的朋友,我们从前就非常好。”

  “你知道吗?你被他关了整整十天,我一点都不担心你,呵呵,我这话就对你说说,要是被其他人听到,我估计就得挨骂。”

  玲珑瞪眼道:“恩,就姐姐你现在的记性确实很容易挨骂,我明明被困了七天,你怎么还给多说三天呢?你肯定是巴不得我陷在里面回不来。”

  木采薇狐疑道:“七天?大概你可能是还没恢复过来,不要紧,你能记起你身边的这些事来就很不错了。”

 玲珑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她的话不像是在故意骗她逗她,而且回来时任啸天的样子也是怪怪的,是她太笨了吗?难道真有什么事情被自己蒙在鼓里?

  冷清秋突然得知任啸天自作主张放走了玲珑,气的大发雷霆,恨不得将满腔怒火全都发泄在任啸天身上,对于这个越来越放任自由,做事没有分寸的义子说不出的失望,他教训道:“女人是什么?女人是祸水,是妖孽,哼!她有什么好?仇人家的女子值得你这么上心?天下的好女子多的是,何必总是惦念着她?”

  任啸天道:“义父,若是没有玲珑,纵使我得到了天下又有什么意义?”

  纵使她恨他,她是妖,是魔,但始终是他最爱的女子。

  那三天快乐的时光,在他的记忆里永远无法磨灭。

  冷清秋面色铁青的数落着任啸天:“你看你,现在这像什么样子?为父培养你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我不如干脆早点杀了这个祸害!人死了,趁早一了百了。”

  “义父,你总是口口声声说杀人,难道只有杀人才能让你满意吗?是不是有一天,我挡了您的路,您也会杀我?”

  冷清秋袍袖一甩,道:“大丈夫做事理当心狠手辣,容不得半分障碍,否则定会前功尽弃。”

  任啸天痛声道:“但愿您成功的那天没有尽失人心。”他大步跨出门去,这个义父教会他太多的世事,武功,才能,却无法让他学会冷酷无情和心狠手辣。

  任啸天正对着院子独自叹息,忽听到随从报告,说庄外有人要见他,来人是个女子。

  任啸天猜测了几分,但不敢确定,他快步向门口走去,门外站的竟是玲珑。

  他感到有些受宠若惊:“玲珑,我天天想着你,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玲珑往前走了两步,立刻吸引了庄内几个人的目光,任啸天警惕的往四周看了一下,对玲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玲珑便跟在他身后由他带领到了山间一处草地上,玲珑心事重重,根本无心理会身边是怎样的美景,她说道:“任啸天,我想来想去,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够亲口告诉我实话。”

  任啸天紧张道:“怎么?是不是欧阳云轩他们为难你了?”

  玲珑道:“你我在一起的时间明明是十天,可我只记得其中七天,请你告诉我那被我遗忘的三天去哪儿了?”

  任啸天苦笑:“我们在一起最快乐的三天,那么幸福的日子,你竟然只留给我一个人回忆?”

  他想去握住她的手,被她一下子避开,玲珑气道:“如此说来,你真的在我身上用了什么手段?”

  任啸天看着她道:“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做,你看你,还好端端的站在我眼前,目光一刻都舍不得从我身上离开。”

  玲珑气的想要发疯:“任啸天,你够了!”

  “玲珑,你不是想听实话吗?你看看你的身后是什么?”

  玲珑向身后望去,见到了石壁上面的那些誓言,字里行间透着恋人间的生死之约,落笔处任啸天,玲珑两个名字让她大感吃惊。真真切切是玲珑的亲笔,别人无法模仿。

  玲珑顿时感到喘不上气,她问道:“除了这些,还有吗?”

  任啸天道:“当然,我们还做了些夫妻该做的事。”

  他说的心安理得,夫妻间的事情有好多,洗衣做饭,说话聊天,他故意说的云里雾里,将她刺激的无力还击。

  似是有一阵狂风贯穿她的身体,心中如同有锐刀利剑,蓦的感到一阵恐惧,惊出了一身冷汗。

  玲珑再也克制不住,猛然举起手来,巨大的掌风向石壁挥去,笨重的大石只在掌风中晃动了几下,掉落了一层尘土。

  任啸天冷笑道:“做都做了,事实已成定局,毁掉有什么用?”

  玲珑无法忍受道:“无耻!”

  任啸天道:“玲珑,你一定后悔了今天来找我,可是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们曾经有过这样一段时光,也许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若是你肯留在我身边,我保证把亏欠你的一切加倍补回来,包括欧阳云轩不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他微微偏了下头,又继续对她道,“今日我就不送你回去了,你若想好了就来找我,无论在我心里还是在天下会,我始终会给你留一个位置。”

  玲珑不知何时回到的至尊盟,经过水榭的时候,她看见欧阳云轩,时潇,木采薇都在那里,水霖铃面带笑容,一杯一杯的斟茶,几人谈论的十分自在,并未看见有人从下面经过。

  玲珑的心里酸酸的,她能感觉到自己与他们的距离渐行渐远,是因为自己曾经失踪过很长时间,他们已经把她淡忘了吗?玲珑低着头不言不语的想走远些,欧阳云轩却叫住了她。

  “玲珑,这边来。”

  玲珑依言过去,并不怎么高兴。

  “怎么闷闷不乐的?心情不好?”

  木采薇笑吟吟道:“怎么老站着?快过来一起坐坐。”

  她怎么离欧阳云轩坐的这么近?玲珑小口小口的抿着茶,眼神狐疑的看向坐在对面的两人,思想在神游。聪明如时潇,怎会看不出玲珑的心思?于是故意开玩笑道:“玲珑是不是认识了哪家的公子?有点魂不守舍呢!”

  玲珑道:“我只是个野孩子,怎么会去认识谁家的公子?”

  欧阳云轩听得出她话里有话,愠怒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阴阳怪气的冲着谁?”

  时潇担忧道:“玲珑,你怎么了?一天都没见你,你跑去哪儿了?”

  还是时潇的态度让人看着舒服,玲珑故意不理睬欧阳云轩,她对时潇道:“我去见任啸天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三人顿时大吃一惊最生气的当然是欧阳云轩,不知道任啸天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她的理智到底还在不在?他总觉得,玲珑是在故意跟他对着干。

  很快,跟随玲珑的隐卫回来了,他们立刻前来向欧阳云轩报告他们所看到的情况,此时,欧阳云轩正在气头上,一见他们回来,正好想问问他们玲珑一天到底做了些什么,两人站在他面前看见他身后那么多人都在,一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欧阳云轩看的更是心烦,他催促道:“犹豫什么,快说就是!”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由左边的隐卫说道:“小的看见任啸天把大小姐领到一个山坡上,两人争吵了一番,大概是任啸天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大小姐很生气。”

  说到这里,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什么意思,难怪玲珑的脾气这么反复无常,当身心都受到极大刺激和伤害的时候,她只选择了忍受,却怎样都不肯说出真相,她的心里到底是有多苦?

  一连几日,玲珑都将自己封锁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因为只要一打开门,所有的人都会来千篇一律的问她,逼迫她想起一切。

  水霖铃偶然发现玲珑的房门并没有上锁,于是她悄悄的溜了进来,却发现屋里连个丫鬟都不见,外屋里一个人都没有,最后她才发现呆坐在里面的玲珑,她面色苍白,神情呆滞,只穿着中衣坐在一边,一动不动。

  看见桌子上早已凉透的饭菜,水霖铃才明白为什么玲珑看上去如此虚弱,她叹息道:“天啊,心情不好也不能这么个这么法!”幸好她亲自带来了稀粥,她一边用勺子搅着粥,一边对玲珑道:“不管任啸天对你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但身体是你自己的——啊!”

  她痛得一声尖叫,没料到玲珑会突然发火将碗打翻,玲珑看见水霖铃身上被汤水湿透的衣裙,神智才清醒过来,连忙动手帮她擦拭,水霖铃见她终于理会自己了不由得感到高兴,安慰她道:“玲珑,不要擦了,不要紧,我再去盛一碗便是。”说完,她连忙收拾了碎片走出屋去。

  她不是不饿,只是一听到一想到那人的名字她就会忍不住呕吐,什么也吃不下,这几日,她放任自己的思想灵魂到处游荡,只要不去碰触那片禁区,她就不会发疯。

  突然,门被狠狠地撞开,欧阳云轩阴沉着脸大步走进来,对着玲珑吼道:“你不是有恨吗?有恨就应该去发泄!去报仇!去杀了任啸天!为什么躲在这里懦弱的像只老鼠?”

  他的大手用力的抓着玲珑迫使她站起来。玲珑使劲浑身力气从他手里挣脱,满眼恨意的瞪着他,半晌,才从嘴里吐出一句话:“你还会在意我的事吗?”

       欧阳云轩愣住了,“你说什么?”

      玲珑忽然间转变的无比清醒,“从今以后,我要为我自己做打算,你们谁也不要插手。”

      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大名:“欧阳云轩,我们再也不似从前了。”

  深夜,“嘎吱——”是老旧木门转动的声音,在这静夜里听起来格外的惊心。

  正在闭目打坐的任啸天仿佛早已料到有人进来,并未作出回应。

  一个黑色身影迅速闪了进来,向任啸天走去。

  “见过少主。”

  “恩,你说吧!”任啸天这才睁开眼睛,屋里漆黑一片,并未点灯。

  “玲珑姑娘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经常和欧阳云轩吵架,属下打听到,姑娘好像是得了什么重病,一连几日没出房门,也没有看过大夫。”

  任啸天脑中一片轰然。

  什么叫精神状态不好?什么叫得了重病?

  该死!

  她身边的人竟能看着她如此痛苦!

  任啸天的心像是被刀强行剜去一块......他心知肚明,是自己造成她这般痛苦的。

  “知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原因吵架?”

  “这个,属下未打探到。”他惶恐的看着任啸天,言下多了几分畏惧,生怕少主会因为一个“未”字而要了他的命。

  任啸天皱着眉头,黑暗中看不出他的表情,沙哑的声音透露出他此刻的心情:“你回去,多注意他们的动静。”

  黑影窜出房门,翻过墙头立刻消失不见,又一声门轴转动的声音,任啸天走出来了,夜深人静中,他心事重重的离开了庄园。

  探子向任啸天报告完毕回到至尊盟刚要睡下,忽然有人扼住了自己手腕,力气大的无法挣脱,他几乎以为自己败露了,忽然发现竟是少主。

  “别出声!”

  他立刻闭口不言,从身边拿出一套侍卫的衣服给任啸天换上,心里暗自吃惊,少主的轻身功夫真是了得,他跟踪了自己一路,竟丝毫没发觉。

  任啸天换上衣服后立刻向玲珑房间找去,至尊盟的道路他再熟悉不过了,只要小心周围的人就是了,他尽量保持着卑微的样子,一路上竟还有不少他以前带过的老部下,他紧张又慎重的只拣偏僻的地方走。

  不远处,有灯光迎着他走来,夹杂着说话声,任啸天连忙垂下头,硬着头皮往前走,他不能躲,否则更会令人生疑。

  那盈盈笑语竟是欧阳云轩和木采薇,这两人越来越近,说话声几乎清晰可见,任啸天故意笨拙的走过去,不露出丝毫武功底子,就这样从他们眼底离开了。

  任啸天来到玲珑房前,先敲了两下门,门竟然自己就开了,看来之前就没关严。

  重重绯纱遮掩的内室,玲珑脆弱的像一阵风,此时,她正趴在桌子上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昏暗的烛火随着任啸天的走动跳跃摇摆起来。

  玲珑一边喝酒,一边咳嗽,她的小脸明显消瘦了很多,单薄的肩膀仿佛稍微一用力就会破碎。

 浓重的酒气刺激着任啸天的喉咙,他心如刀割!

 醉成这样吗,竟没有人来看她一眼。

 他用力抢过她的酒杯,她又拿起另一只酒杯,任啸天无奈,只好夺了酒壶,他心痛道:“玲珑,为什么这么折磨自己?”

 玲珑神智迷迷糊糊,没认出他是谁,喃喃道:“酒呢?快给我......”

 “酒在这里。”

 任啸天从背后拿出来,玲珑欣喜的去接,任啸天却忽然仰起头,举起酒壶喝个干净,然后将酒壶重重的搁在桌上。

 玲珑立刻一脸失望的神色,但毕竟喝醉了,没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她神智模糊的在任啸天身上摸索寻找,他的身上也带着微微的酒气,玲珑瘫软无力的趴在他身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任啸天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玲珑,嗓子眼里忽然觉得很干,他再也忍不住,一低头吻了下去。

 玲珑似乎是又闻到了酒香,她顺着那片芳香找去,快乐的汲取着。

 任啸天惊讶住,醉的一塌糊涂的她竟然在回吻他吗?

 还是,根本就把他当做酒了......

 任啸天在玲珑柔软的额头深深一吻,低声道:“或许,我该带你离开。如果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就请留在我的身边,我会用一生来赎罪。我最近也是想了好久,如果我得到那份霸业的前提是牺牲掉你,那是如何都做不到的。抛开恩怨,欧阳云轩是不错,可他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他什么都给不了你,你忘记他吧!”

 他忽然横抱起她,玲珑的手臂缠在他脖颈上,难以名状的舒服,任啸天抱起她来放到床上,他的手指立即变得滚烫,轻轻的拂过玲珑的唇上,猛然吻下来,彼此的身子缠在了一起,任啸天感到丹田有一股火苗正在窜起,越烧越旺,本就不多的清醒早就被烧的一干二净,身子变得又轻又软,像要飞起来......

 玲珑在身边隐约的呼吸声中醒过来,只觉浑身酸软,茫茫中睁开眼睛,看到坐在身边的任啸天,不能置信的又把眼睛立即闭上再睁开。

 满心震惊中,昨夜发生过什么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印象,她不敢往另一方面想,可她确确实实感觉到自己的变化,玲珑脑子木木的,渐渐才回忆起昨夜她耍酒疯的事,任啸天温柔的看着她,神情中竟然没有丝毫歉意。确实,他不需要丝毫歉意,昨晚的事,有一大半是她的错。

 任啸天道:“既然我已经做出了永不后悔的决定,我想我还是不要骗你的好。我在山坡上对你说了假话,昨天夜里才是真正的拥有你,我本来就是为了要带你走的,玲珑,我们已经有关系了。”

 玲珑先一怔,然后开始冷笑,笑起来没完没了,任啸天鲜少见她笑的如此扭曲,如此痛苦,他有些心慌,制止她道:“玲珑,别这样笑,别这样笑,我求你,别笑了好吗......”

 玲珑泣道:“任啸天,你有没有为我想过,当我知道这一切后我得忍受多大的痛苦?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我身边的亲人?”

 任啸天凝视她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我会挡在你前面,陪着你,有多少困难由我来应付。”

 玲珑道:“你上次给我吃的能遗忘所有的那种药还有吗?”

 任啸天立刻明白了她什么意思,失声道:“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玲珑忽然觉得胸口好闷,喘不过气来,她一瞬间的皱眉顿时引起了任啸天的紧张,他想上前询问,玲珑冷冷阻拦道:“你走,我就算是痛死也绝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吗?我很高兴你能为我心痛一次,玲珑,你心里有我的。”

 “你一直都疯话不断。”

   任啸天认真的看着她道:“我很清醒我现在在说什么,我对自己做过的事也从不后悔。没有一天不盼望,盼望着你能日日陪在我左右,唯恐时间过得太久,你我都经不住长久的考验。玲珑,以前全都是我的错,而这一次,我不想再等待……”

 玲珑呆呆的看着他,过度的悲伤消耗了她浑身的力气,他说的这些话,她无不在欧阳云轩身上幻想过,她也曾经试图用全部生命去换他一个回答。

 原来欧阳云轩的心一直就像她此刻这样冷漠麻木吗?所以无论站在他身边多久他都看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从不像任啸天这般柔软多情?玲珑陷入了自己的困局中,任啸天接下来说的什么她一句也没听到,门突然被人打开,欧阳云轩站在门口怔怔的望着一脸惊异的任啸天,还有坐在床上不着寸缕的玲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在这种时间,任谁看到也不能不误会,欧阳云轩震怒道:“任啸天,你还敢来?”

 玲珑注视着欧阳云轩,他眼中有的只是愤怒,连一丝多余的感情都没有,他甚至都不多看她一眼。

   “是我同意他来的。”玲珑突然开口,任啸天惊讶的看向她,她是在帮他说话吗?

 欧阳云轩不可思议道:“玲珑,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玲珑绝望的看着他,他还是不懂,她做这些不就是为了故意惹他生气,让他多关注自己吗?可他宁可相信自己眼睛里看到的,也不相信这许多年来的了解与新任。

 玲珑学着任啸天的样子说道:“我对自己做过的事从不后悔。”

 “好!好!好一个从不后悔,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是什么难道你不该清楚吗?玲珑道:“我是变了,变回了原来的自己,既然你看不到我,我又何必装成各种你喜欢的样子去讨好你?”

 欧阳云轩道:“你在故意跟我赌气?”

 玲珑挺起胸膛道:“若是换作以前的我也许会,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

 欧阳云轩痛心道:“你若恼我,恨我,气我,你来打我杀我都行,只要我有的,全都给你!你又何必伤害你自己?你做出什么不好,偏偏和任啸天这种人混在一起,传出去让至尊盟的脸往哪搁?”

 玲珑胸中一酸,道:“原来你只在乎至尊盟……”

 任啸天见到玲珑几欲掉泪,怒声对欧阳云轩道:“你说我?那你又是什么?昨晚玲珑醉倒在房里你不管不问,却有心情去和那位木姑娘谈情说爱。”

 玲珑听到这一句,顿时心中一寒,颤声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任啸天忿然道:“我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玲珑眼中泪滴瞬间掉落,她原本以为他是不懂情,粗心之人,原来并非不懂情,而是不肯给,她一字一字说着,缓慢而艰难,似乎每吐出一字,就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她看着他道:“祝贺你找到了意中人。”

 既然你已找到,就请你将我的心还给我,还给我,它已经在你那个狭小的缝隙里遍体鳞伤……

 欧阳云轩知道再也无法隐瞒,说道:“我本来打算晚些告诉你的,就是怕你不开心。”

 玲珑低头咬唇,原来他也知道她承受不起这件事情,他选谁不好,为何偏偏是木采薇?她不禁冷笑,这世上果然没有太便宜的事情,木采薇救活了她的生命,这代价竟是换走了她看的比生命还珍重的人。

 玲珑不敢抬头,她怕一看到他,所有的表情都会崩溃,她第一次在他面前佯装的这么坚强,怎么可以哭?

 然而她越是克制,身子就越抖动的厉害,眼前所有的东西都看不清了,胃里不知所以的一阵翻腾,嘴上控制不住的说着,“带我走……”

 声音小如蚊呐,任啸天竟也听得清,或许是他在她身边太久,猜的懂她的心事。他极迅速的替玲珑穿好衣服,又披上狐皮斗篷,抱起她就往外走,欧阳云轩阻拦道:“你胆敢带她出这个门?!”

 任啸天道:“这次是玲珑自己选择的。”

 欧阳云轩气道:“明明是你趁人之危!你若敢带她踏出至尊盟一步,我定叫你命丧于此。”

 任啸天冷冷看着他道:“欧阳云轩收起你的假惺惺吧!你的每一句话对玲珑来说都是伤害,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阻挡她离开?”

 欧阳云轩道:“玲珑自小由我照顾长大,若是想走,先还完这些年的恩情再说吧!”

 任啸天立刻道:“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就是!”

 “我只要你把玲珑放下。”

 玲珑在任啸天的怀里哀求道:“我欠他的一条命早就还清了,以前的玲珑早已坠崖死了,求你,快带我走!这里的空气让我感到窒息……”

 任啸天第一次见到玲珑用这么恳求的神色对他,知道她已经恨极了这里。他心潮澎湃,哪怕有再多的要求他也会一并答应下来,他大踏步迈出房门,心想今天哪怕拼上一死,也非要将玲珑带走。

 欧阳云轩大声说道:“玲珑,你要想清楚,今日你若一走,以后就再也难回头!”

 玲珑从脖子上抽出一根红绳,上面系着一块小巧精致的五瓣玉石,她狠一狠心撒了手,一声脆响,玉石已落地,待欧阳云轩再抬头,任啸天早已抱着玲珑飞身而起,如一抹轻烟,而欧阳云轩竟没有力气上前去追。

  她这是表明了决心要和他断绝关系,她不原谅他,只因任啸天能安抚她,保护她,所以她甘愿舍弃一切跟他走。

  她恨他恨到连一句话都不肯说吗?

  任啸天抱着玲珑,感觉怀中如同抱着一个大冰块一般,心里溢满疼惜与后怕。玲珑双眼紧闭,小脸清白,整个人浑身僵硬,一句话都不说。

  终于在半个时辰后两个人来到山顶,任啸天心情从未有过的激动,低头看着伤心过度快要昏厥的人儿,沙哑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栗:“玲珑,我们离开那里了。”

  玲珑双眼慢慢睁开,却没有一点光彩:“再也看不到了……真好……”

  她神态闪烁几下,认出了这个地方,说道:“几个月前我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早知道会有今日还不如不回来,也许我命该如此。”

  她的手直直伸向前方,竟似有再次跳下去的冲动,任啸天望下面山谷里张望了几下,下面云封雾绕,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头晕,就算鸟儿飞过去也得有一段时间,地势如此陡峭凶险,难怪他当初没有信心往下找下去,想不到玲珑竟在此度过了好几个月。

 玲珑躺在任啸天怀里缓缓道:“今日我才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做伤心崖,但凡哪一个有半分快乐的人也绝不会到这里来,而我竟然两次都躲不开这里。”

  任啸天目光无比坚定的看着她道:“有我在,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玲珑勉强一笑:“这话若是早一点听到该有多好,就算如此,能有多早?几年?十几年?”

  任啸天道:“虽没有前面这十几年,但往后的日子我定会保护你,今日之事再也不会发生。”

  玲珑道:“我不可能跟你回天下会。”

  任啸天道:“天下会当然是去不得了,欧阳云轩知道我带你出走,定会前往天下会要人,我们暂且在外面飘荡些日子。”

  飘荡?失去了至尊盟这个依靠,她果然又成了无根的浮萍,任啸天再有心护她又怎样?他是天下会的少主人,终究还是要回到他原本的地方去的。

  任啸天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对她道:“你不肯回至尊盟,我也不回天下会,你若愿意,我们就在外面自在一辈子好不好?”

她除了点头还能有什么选择?当有人将自己伤的千疮百孔,心痛的快要死掉的时候,已往在其他事情上发生的任何过节都显得微不足道,何况这个过节还主动在她最濒临绝境的时刻来让她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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